夏君黎走到第三个人面前时,那人显然紧张了,一霎也不敢霎地看着他,似要退缩却又退缩不得,脸色比方才更白。几个人若说适才自知反抗无用只能由着夏君黎搜,那么此时终是回过点神来了。“他身上没,没东西。”这回是书生结结巴巴开口,“这事情和他……和他没关系。”
夏君黎却仿佛没听见。他正认真与那面色苍白的第三人对视,于是总算看清了——这确实是个姑娘,哪怕已经极力让自己像个男子,但还是个姑娘。
“是么,”他才回应了一声,从这姑娘身前走开了,“那就劳烦你们二位仔细向我解释解释,要是解释不清,我就只能找她了。”
他恰到好处地觅见了这姑娘身侧有块青石,便干脆半坐于上,作出了准备听一番长故事的姿态。
这地方确实离官道不是太远,不过眼下无人,他坐定抬手就推了一推——就着这方向不远处恰巧有株幼栎将倾未倾,摇摇欲倒,忽然就想通了般由下段裂开,缓慢而不可阻挡地一头坠下,勾连得四面灌木将来路视线封得严严实实——如此,想必即使有人从此经过,也不会看见此间有人,更不会舍易求难地想从此过,至少一时半刻里,没人会来打断他要听的这番“解释”。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夏君黎此举在他们眼中自然是种再明白不过的要挟,因为比起那棵树,那姑娘更在夏君黎抬手可及之地。第一个男子道:“能不能先将他们两个放开——我是没什么,他们受了伤,若……”
“你要是不知道什么叫‘解释’,那我问,你答。”夏君黎打断他,语气冷下了几分,连眼神也变得格外冷,显然这男子顾左右而言他的行径令人生厌。“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拿我的东西,如何知道我住过真隐观——先答完这三个问题,再说别的。”
俞瑞于另一头暗自冷笑一声。要是在以前,他定会嫌夏君黎太过客气了,不过自从听说了他在殿前司衙门里是怎么逼张庭的,就知道这人一旦用完了耐心,对方就要倒大霉了。夏君黎想要追查的线索一个接一个断了,要找的人一个接一个跑了,也就只有这几个人十分不济,撞到手里,要是肯在他还客气时吐出点什么来,倒是他们的造化了,不然,他那好几笔账,黑竹的,朱雀的,刺刺的,只怕都要撒气到这几个倒霉鬼身上。
——要是还不行,自己也说过,定能“审问”得他们此生都不想再保守任何秘密。
那书生模样的此时叹了口气,道:“我来答吧。”
夏君黎将目光转向他——确切地说,是逼视住他。
“我们——是行远的朋友。”书生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
夏君黎微微蹙眉。他不记得认识叫“行远”的人——如果他说的是个人的话。
“哦,对了,”书生似乎亦意识到了,“我们习惯了叫他‘行远’。他本名叫罗善,是你们黑竹会的人,在会里的代号应该是——‘戎机’。”
若这的确是个长故事,那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外的开头。已鲜有几个名字能让夏君黎呼吸微止——但其中应有“戎机”,并不是因为有如何的交情,他只是没法忘记这个人是因己而死的——是本来不必死的。这个开头甚至一下就浇熄了他心下稍许燃起了的混了憎意的希望,只有关于戎机的记忆淹上来——只有他垂断无力的头颅,他未肯暝合的双目,他口鼻溢涌的污血,他齿间撕咬的皮肉的记忆,淹了上来。
“戎机啊。”他轻呼出鼻间气息,尽力保持着表情不变,淡然,“没听他说过有朋友。”
——当然没听过。他和戎机甚至只见过一次,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过往,他的人生。如果他真的有朋友,如果他的朋友因为他的死来寻自己的晦气,他甚至都觉得合情合理。前提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生道,“用外头喜欢的说法——这叫作‘世交’,只不过——我们实在算不上什么‘世家’,不过是曾祖辈在旧朝一起入过行伍,吃过军粮罢了。行远的曾祖父当年是洛阳营右军专司情报的副参军,我们几人的曾祖父属他麾下,分别是护卫、斥候、通事;后来两京失守,右军被迫解散,情报司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少数人跟着罗参军留在当地——到这一辈,就是我们几个跟着行远了。”
他有点局促地笑了一下:“也不好这么说——离了军营,没了身份,大家都是普通百姓,从小的玩伴,说不上‘跟’,就是——出身使然,总把他们罗家人当头儿,各家里还是各自教些当年在情报司用过的本事,累代还继承了祖辈当年在情报司的代称,就类似你们黑竹会的‘代号’,比如——”
他向那个姑娘看了看,好像想抬手,可肩上穴位被封,稍用了点力已是奇痛,“唔”地发出一声便又将手臂垂下了。“比如她——”他手不能指,只能全凭口述,“她曾祖当年是罗参军帐下斥候,一向需要细察敌情,所以她叫‘见微’。我曾祖则是通事,一向是同文书打交道,所以就叫‘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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