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针破空的锐响被酒液飞溅声掩盖,江畋面上不见半分惊慌,唯有眼底骤然凝实,原本清明无波的眸子瞬间沉如寒潭,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芍薇手腕转动的轨迹,连眼睫都未颤动半分。千钧一发之际,他腰身猛地向后拧转,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险之又险避开心口要害;同时左臂挥袖如疾风,宽大的劲装衣袖瞬间扫过身前,将大半酒液与数根钢针一并挡开——“嗤嗤”几声轻响,钢针穿透衣袖钉在身后的紫檀木案上,尾端还在微微震颤。
未等芍薇收势,江畋嘴角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实,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他右手如铁钳般骤然探出,指节因发力而泛白,精准无误地扣住芍薇的手腕,指腹死死压住她藏针的部位。只听“咔嗒”一声轻响,芍薇腕骨剧痛,藏针的水袖应声滑落,十数根未激射出的钢针,连同一副扭曲破碎的特制臂钏,散落在乌沉木的地板上,寒光刺眼。江畋眸底掠过一丝冷冽的嘲讽,似是在鄙夷这拙劣的偷袭,随即抬眼扫向阁内众人,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几分震慑意味。
“刺客!”江畋低喝一声,声音沉稳有力,不见半分慌乱,顺势将芍薇往前一推,让她踉跄着撞向就近的席案,碟盏碎裂声与她的痛呼混在一处,瞬间打破阁内的凝滞。在场众人的反应各异,乱作一团:苏良先是惊得张大嘴巴,肥硕的身子往后缩了缩,随即看清局势,拍着桌案大喊“拿下刺客”,眼底却藏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惶惑; 坐在他身边的朱袍官员,端茶的手稳稳放下,嘴角依旧挂着淡笑,只是眼神骤然变冷,隐晦地对廊柱后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在示意和传达什么;正深陷温柔胸怀的校尉,也激灵之下酒意全消,猛地起身按向腰间仅有的佩刀,却微微晃了个踉跄;随着他起身的连贯动作,四散亲卫们也立刻挣脱开身边的纠缠,警惕亦然的相互靠拢,目光死死盯着现场众人,随时准备动手。
其余宾客则大多面露惊慌,有的踉跄着往后躲,有的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几名惊骇的陪客悄悄挪动脚步,试图靠近江畋身后,却被那名校尉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暂时停住。伺候的侍女们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廊下不敢动弹。唯有先前递字条的侍女,却趁乱往阁外退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夜色中。而芍薇趴在碎裂的碟盏间,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腕的剧痛却让她浑身发软,她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江畋,口中嘶声道:“奸贼,你的阴谋断不会得逞,今日便是同归于尽,也要拉你垫背!”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廊柱后窜出,手中握着柄染血的仗刀,直奔江畋侧腰劈来。江畋头也不回,左脚猛地一跺,身前的沉重紫檀桌案骤然竖起,如盾牌般挡在身后。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黑影的狭长仗刀刚劈中桌案,江畋已顺势一掌拍在桌案背面——沉重的桌案瞬间炸裂,木屑与碎瓷片迸射满堂,那黑影竟被掌力直接拍飞,像炮弹般砸向阁门,“轰隆”一声撞在朱漆门框上,瘫软在地没了声息。
然而,此情此景,却激起了江畋此身些许尘封的记忆残片。他望着满堂狼藉的碎瓷、散落的钢针,还有地上瘫软的身影,心神骤然一滞,眸底的冷冽褪去几分,染上些许恍惚。那是似曾相识的场合,同样有翩跹献舞的伎乐,同样有温婉含笑的奉酒,连这藏于嬉闹间的谋刺手段,都与记忆中几乎雷同。只是彼时,那场谋刺最终酿成了哀绝的生离死别,而他,不过是局外的看客、无端被波及的过客;如今,他却成了这场阴谋里,直面刀锋的被谋刺当事人。
指尖微微发颤,江畋猛地回神,将翻涌的记忆强行压下。但就在他面露微微恍然的刹那,帷幕后惊散开来的乐师和伶人,再度有人紧接而至冲出来;挥舞着暗藏的刀兵,将折断的乐器;狠狠的砸向江畋所在,也好不留手的覆盖了,瘫倒在地的芍薇。然后,就在更加急促的呼啸劲风声中,被电光火石一般,挑起砸出的盘盏盆碗,哗然哐当的迎头痛击;迸溅开一团团的血色和碎片乱舞,也波及到一些躲闪不急的贵宾、陪客,顿时激起一片哭爹喊娘的哀鸣叫唤声……
而这时候,作为宴会主人的都监苏良,那张圆润光洁的胖脸上,已然涨成了羞愤、暴怒与惊骇交织的铁青色。他苦心积虑迎回小君、借机在地方张扬声势的宴会,怎么竟变成了这副血流满地、哭喊震天的模样?若是只混进一个刺客,还有些许借口和托词,大不了严惩有司失职便罢;可眼下竟是一批亡命之徒争先恐后地袭杀,若这些人是冲他而来,哪还有半分侥幸之理?
苏良浑身肥肉都在发颤,再也维持不住半点从容,他猛地拍案而起,肥厚的手掌在案上砸得山响,嘶哑着嗓子嘶吼着呼唤隐藏在场内的侧近护卫:“护卫!都给杂家滚出来!护卫——!张双、邓四、夭六、涂八……把这些反贼刺客全都拿下,一个都别放跑!谁能擒杀刺客,杂家重重有赏!”然后,他有紧接着补充道:“要留活口……阁外值守的队将和军士呢,难不成都是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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