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潮将兕的每一句忠告都刻入骨髓,如刀锋刮过心壁,留下灼热而清晰的印痕。回想此前与辰在那些城池间屏息潜行、以秘法遮掩气息、妄图躲过命者境追查的举动,他脊背竟微微沁出一层冷汗——那哪里是隐匿,分明是蒙眼闯入猎豹盘踞的荒原,自以为藏于暗影,却不知对方只需垂眸一瞥,便已洞穿所有虚妄。幸而对方似有深意,并未真正动念碾碎蝼蚁;否则,单凭这点粗浅遮蔽,岂非痴人说梦?
兕的声音渐次低沉,尾音微颤,仿佛古钟余响撞在将倾的铜壁上。它周身泛起的幽光如潮水退却,石壁上那浑圆无瑕、隔绝天地的屏障悄然剥落,露出嶙峋岩纹与斑驳苔痕,仿佛时光倒流,将方才那方独立于寰宇之外的静谧圣域,重新交还给这幽深洞窟的本相。
它庞大的原身缓缓缩回,虬结如山岳的躯干被无数暗金锁链缠绕收束,那些锁链表面浮着细密藤蔓般的伪饰,此刻却如活物般簌簌蠕动,层层叠叠攀附而上,将它再度封入亘古的缄默。秦潮垂首,双膝微屈,长揖及地——那一礼,不单是晚辈对前辈的敬重,更是苍生对殉道者的俯首:这位洪荒级神族,早已将血肉炼作界碑,把神魂锻成锁钥,以永世禁锢,换万界喘息。
他转身离去时,辰与司娅静默随行,足音轻得如同怕惊扰一粒尘埃。洞穴重归死寂不过半盏茶工夫,一道魁梧身影骤然撕裂空气,轰然踏进——玄铁战甲覆体,肩甲上蚀刻着崩裂星河的古老图腾,眉宇间横亘着久经沙场的疑云。他目光如炬,在洞中逡巡三匝,最终钉在岩壁深处那团若隐若现的庞然巨影上。可那影子依旧沉寂,连一丝气息涟漪也吝于泛起。壮汉喉结滚动,终是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靴底震得碎石簌簌滚落,仿佛连这洞穴本身,都在为他的疑窦而微微战栗。
人族疆域,宇宙联盟议会穹顶之下,九位气者境巅峰强者本应齐聚,如今却只到了七位。余下两位,仍深陷神族指挥体系的森严律令之中,抽身不得。然而面对人族这支既非附庸、亦非敌雠的特殊势力,神族高层终究未袖手旁观——一位六脉神族,破例降临此方偏僻星域。他踏空而来时,星轨为之偏折,虚空泛起琉璃状涟漪,连最狂暴的星尘风暴都在其百丈之外自行溃散。这般存在,平素只游弋于诸天核心,何曾俯身于这等边陲微尘之地?
只因风声悄然漫过星海:人族近来,竟与龙、凤二族暗通款曲。虽远古神族与现世神族名义上仍处对立之局,然那不过是至高意志间的角力,如两座冰川在云海之上无声对峙;而冰川之下,暗流却温煦如春水——多少神族藏宝阁的秘库,被重获自由的远古神族“光顾”过三回五趟?可双方见面仍能含笑执礼,共饮一盏星露茶。究其根本,盖因真正压箱底的至宝,早被主人熔炼入血脉、化作神通本源,岂会束之高阁待人取用?至于其余寻常灵材、古籍残卷,少几卷、缺几枚,又何妨?一笑而已。
六脉神族,曾是大世未启前明面上的擎天之柱;纵使如今远古神只纷纷破封而出,其地位稍逊昔日,却仍是人族不敢仰视、更不敢怠慢的巍峨山岳——那六道贯通天地的脉络,每一道都奔涌着足以改写世界的伟力,只需一缕逸散的气息,便能让整个世界为之低吟。
“事情的原因查探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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