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家乱糟糟堆满了废纸壳和玻璃瓶的小院子，媒婆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捏着嗓子教训王婆子——
“时代不一样啦，你还当现在娶媳妇，跟咱们那会儿一样，一块手表，一辆自行车就打发了？”
“我跟你说三千，那还算是少的，得是农村人家等着拿钱用。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三千块钱，得是现钱，不能拿什么瓶瓶罐罐的凑数儿。”
“老王家的，你也别嫌弃人家死要钱。要不是农村人家，换成咱们城里姑娘，三千块钱你就想娶人家闺女？这点钱也只够买一辆摩托车的。”
王婆子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什么时候娶媳妇这么贵了？
她还以为跟以前一样，想当初王卫国娶蒯永兰的时候，最贵的彩礼就是一支手表，剩下那些东西，全部置办下来，也才花了二百多块钱，接亲的自行车也是找亲戚借的新车，亲家也没说啥。
这才过去几年啊，六百块钱居然都娶不到一个媳妇了？
王卫国在一边犹豫道：“要是自由恋爱呢，彩礼能不能少点？”
媒婆都被气笑了。
这王卫国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靠自由恋爱娶个媳妇回来？
长得不咋地，想的倒是挺美的。
王卫国要还是十几岁的帅小伙，靠着一张脸，兴许还能骗到个傻姑娘，啥都不要，也愿意跟他过日子。
可看看现在的王卫国，酒糟鼻，啤酒肚，家里穷的叮当响，自己还下岗了。
这一片谁不知道王卫国下岗这些年，都是靠前面那个老婆养着的？
现在人家不愿意养着这个废物点心了，带着女儿离婚跑了，连自己老婆都不愿意跟他继续过下去，王卫国是哪来的信心，觉得还能找到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人家姑娘图他啥？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还是图他人到中年失业下岗？
要不是王婆子到处跟人说，事成之后愿意出五十块钱的说媒钱，她才不稀罕跑这一趟呢。
现在看来，这王婆子家，算是白跑一趟咯~
媒婆来得快，去的更快，压根连个相看的对象都不愿意给他们家介绍。
这可把王婆子给气坏了。
结果没想到，媒婆走后，王卫国却吭吭哧哧地说，自己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愿意一分钱彩礼都不要，跟他领证做夫妻。
王婆子大喜。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这么好的姑娘……”
话音未落，就听到儿子支支吾吾地说：
“不是姑娘了。”
“她以前被人给骗了，在大桥下边的发廊，打过几年工，坏了名声。”
“后来处了个对象，那对象不是人，骗了她的钱就跑了，丢下她孤儿寡母的，她就又回发廊去打工了。”
“发廊？打工？那、那不就是暗……”王婆子两眼一翻，咕咚一声，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被儿子扶上床后，王婆子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儿子在床边伺候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跑没影儿了。
八成是去找那个发廊女了。
破旧的塑料布和旧报纸糊起来的窗户，隐约透出一点光。
王婆子孤零零躺在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的，是已经一个多月没拆洗晾晒过的被子。
以前蒯大姐在家里的时候，哪怕厂里再忙，礼拜天的时候，也会把家里家外都洗涮干净，全家人盖的被褥全部拿出去，晒得软蓬蓬，晚上盖在身上暖洋洋的，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可现在，家里的事情儿子一点不管，她又要做饭，又要做家务，还要出去捡废品卖钱，哪来的时间拆洗被子啊？
想到媒婆说的三千块钱，再想到自己家现在的情况，思来想去，王婆子终于向现实低头，接受了那个在发廊“打工”的新媳妇。
新媳妇长得倒是挺俊的，皮肤有点黑，烫着大波浪头，每天都要睡到大中午。
起床后也不干活，也不做饭，等着吃现成的。
吃完饭后，描眉画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上班。
她带来的那个男孩子，今年虚岁都十一了，长得高高瘦瘦的，眼神阴冷，有几次王婆子趁着新媳妇去上班，在家里阴阳怪气的说话挤兑他，没想到这小狼崽子二话不说，哐当一下，就把家里的暖水壶给砸地上了。
砸完了还笑眯眯地对王婆子说，以后要是再听到她在背后说他和他妈的坏话，听到一句，他就砸一样东西，王婆子要是嫌钱多花不完，只管说，也好让他砸个过瘾。
他最喜欢砸东西听响声了。
王婆子又气又恨，却再也不敢在背后说他们母子俩一句不好的话了。
没办法，谁让这个家现在全靠新媳妇挣钱养家呢？
娶了这个发廊女之后，王卫国继续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没钱了就找媳妇要，媳妇不给，就找亲妈王婆子要。
要是俩人都不给，王卫国就到处赊账，买烟买酒，就连去澡堂子洗澡他都要赊账。
反正欠的多了，老板肯定会去找王婆子要账。
他妈手里还有六百块钱呢，够他享受一段时间了。
只可惜，好日子还没过多久，王卫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得了“脏病”，下面长出了很多菜花一样的疙瘩，痒的连裤子都穿不住。
从医院看病回来的路上，王卫国兜里藏了一把弹簧刀，跑到发廊，跟人说他找他老婆。
没想到老婆还在里面接客。
想到自己身上的脏病，还有医生说可能治不好的话，王卫国脑瓜子嗡的一声，一脚踹开单薄的房门，掏出弹簧刀，把床上那两个人捅得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
王卫国因为故意杀人，被抓进去了。
听说儿子杀了人，王婆子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儿子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傍晚，王婆子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子里。
片刻后，屋内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原来，王婆子晕倒在院子里之后，新媳妇带来的那个儿子，翻箱倒柜的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就连继父平时走亲戚穿的新衣裳，还有家里娶媳妇买的两床新被褥，都被那小狼崽子偷走了！
王婆子气得浑身发抖，咕咚一声，又一次昏倒在地上。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能睁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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