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陷处积着浑浊的水洼，像是无数脚印在此驻足后留下的泪痕。
井口的石沿早已被绳索割出深深的沟壑。
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如同老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无声地诉说着年复一年的汲水时光。
井水此刻几乎与地面齐平，黑沉的水面不时被雨滴击碎，荡开一圈圈颤抖的波纹。
潮湿的苔藓从井壁缝隙里探出，在雨水浸润下泛着幽绿的光。
有只锈蚀的铁桶半浸在水中，随着暗流轻轻磕碰井壁，发出空洞的"；咚——咚——"；声，仿佛这座荒城微弱的心跳。
东南角的台阶突然塌陷了一角，碎石滚进井里，水面顿时吞没了它们，连个气泡都没浮上来。
雨幕中，井台周围那些被磨得发亮的凹痕正渐渐蓄起雨水，很快就要和上涨的井水融为一体了。
“挖，小心点儿…”
易年说着，众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怎地，易年的嘴角竟起了一丝笑意。
一群修行之人围在古井旁手脚并用地刨着泥土，动作笨拙得有些滑稽。
像凡人一样弯腰掘土，铁锹铲进泥里的声音沉闷而吃力。
与那平日里御剑乘风、掐诀施法的风采完全不同。
挖了几层后，易年蹲到坑边，袖口挽到肘部，手指沾满湿泥。
盯着逐渐下陷的坑洞，土层越来越软。
指尖一碾便渗出黏稠的水渍，没有半点沙砾的粗糙感。
还好，下面不是外面那种黄沙。
“再往下…”
易年说了声，又站在旁边等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动作笨拙，但力气比普通人大的大多，体力也好，挖掘的速度相当快。
差不多一炷香功夫，已经挖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坑底的人喘着粗气，铁锹狠狠凿进泥里，忽然“噗”的一声闷响传来。
铲尖猛地一沉，像是捅破了什么。
紧接着，一股阴冷的水汽从缝隙里漫上来，混着泥土的腥气。
“真有河！”
坑底的人喊了出来，嗓音在狭窄的坑道里回荡。
上面的人立刻围拢过来，有人忍不住想掐个避水诀，却被易年一把按住手腕：
“别急…”
若是能动用修为，也不用费这苦力气挖了，怕的就是惊扰到下面可能存在的东西。
随着地下河出现，坑底的水开始渗出。
起初只是细流，很快便汩汩上涌，泥土被冲散，露出下方幽暗的缝隙。
水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沉睡许久的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扭曲如鬼魅。
地下河的水流不急不缓，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微光，像一条蜿蜒的蛇，无声地滑入前方无边的黑暗。
“我下去看看…”
易年与七夏说了声，说着大坑便往下走去。
七夏听见，立马跟了下去。
见二人先后下去，也没人敢继续等在上面，排着队，全都往大坑深处走去。
而当众人下到地下河时，全都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一幕，令人头皮发麻。
河岸两侧密密麻麻的洞穴，毫无规律地嵌在岩壁上。
大的能容一人弯腰钻入，小的却只有碗口粗细，黑黢黢的洞口不断渗出细流，在石面上汇聚成一道道湿滑的水痕。
火光所及之处，洞穴层层叠叠，如同被巨兽的利爪胡乱撕开的伤口，又像是某种古老而诡异的蜂巢，让人光是看着就生出一种被无数眼睛盯着的错觉。
“这…”
有人低声开口，嗓音在空旷的洞穴里荡出轻微的回音，“该往哪边走？”
没人回答。
火把的光照不穿深邃的黑暗，而每一个洞穴深处，都传来细微的水流声。
交织成一片模糊的絮语，仿佛在嘲弄众人的茫然。
若是在地面上，尚可凭借日影或标记寻路，可在这地底迷宫之中，一旦走错，怕是连回头都难。
易年蹲下身，指尖蘸了蘸河水，又抬头环视那些洞穴，眉头紧锁。
地下河是找到了，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多吉凑到易年身边，开口道：
“这咋走，和迷宫似的…”
易年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瞧见，也不敢多言，全都闭起了嘴巴。
不多时，易年把手伸向多吉，开口道：
“纸，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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