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玖抬头，看向那‘好心’的大爷。
他仍在笑着，可笑容已然变了味，充斥着轻蔑、高傲和病态的满足。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本就是为了看这场好戏。看这群低贱如泥的流浪乞丐们为了他的一点口水厮打拼杀。
艾玖紧蹙眉头，冲过去，不知哪儿生出的力气，将那大乞丐推开。
“小二哥你快来看！要打死人了！”
她扯着嗓子嚷嚷，希望店家出面制止。
可她终究是天真了。
店家除了瞥过来那充满轻视的一眼外，别无动作。
对他们来说，这些乞丐便如同赶不走的苍蝇。谁又管苍蝇死活呢？
艾玖心都凉了。
她站起来高声道：“你们若是打死了人，我立即去官府敲鼓，让大老爷把你们这些杀人犯全抓了！”
这话倒是有点用。
乞丐们收了手，但还是将小孩怀里的鸡肉骨头全抢去了，临走时，不忘狠狠‘呸’他几口泄愤。
艾玖把孩子扶起来，这孩子也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的，麻木着一张脸，行尸走肉似的，任由她牵着。
他太饿了，他已经啃了好几天的树叶子，饿得根本没有心情去哭闹。
流浪多时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哭闹非但无法解决问题，还会消耗自身精力，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艾玖有些头疼。
本想着问他住哪儿，可看他那褴褛的衣衫和瘦骨嶙峋的身子，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民罢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
这么小一个崽子，都快被打死了，店家为什么就不能出声制止一下？
会掉块肉吗？
冷漠得让人生气！
艾玖心头火起，她停住脚步，弯腰问这被打傻了的小娃儿。
“你想不想吃肉？”
小娃儿噌地抬起头。
艾玖笑了，“我或许有办法让你吃到肉。不过，得借你的腰带一用。”
片刻后，艾玖牵着小孩偷偷来到醉香楼院侧。她指了指院墙下那棵大榕树，轻声道：“从这棵树爬上去，正好可以进醉香楼厨房的侧门。你若想吃肉，乖乖蹲在树下，若是碰见有人经过，你在墙角给我咳嗽两下。能做到吗？”
小崽子听到能吃肉，哪有什么不愿意的，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般，拼命点头。
艾玖将他藏到树后，瞧瞧四周，没人。
可以开始行动！
为了口吃的，艾玖不知观察过这小镇多少次，她不仅知道菜市场什么时辰去捡烂叶子能捡到最多，也知道哪家酒楼窑子后厨容易翻墙进。她本就是理科出身，从事的还是游戏设计这样的行业，脑袋素来转得快。
更何况经她手设计的游戏场景建模不知有多少，她对于距离的丈量和把握，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身子小手小脚，可能力气不够，但正因为体重轻，翻墙才更容易。
就这样，她拖着12岁的瘦弱身体，带着28岁的脑子，三两下就翻到了院落墙头。
从这个视角往下看，后厨杂工们正在忙活，只要她从侧门门角轻手轻脚下去，就不会被发现。
她将腰带一头缠在树上，一头紧紧攥着，她身子轻，顺着院墙滑下去基本没费什么劲儿。
酒楼的剩菜剩饭一般会先放到厨房，厨工们先挑着卖相没坏掉的吃了，才会倒进桶里，等着收工再分了拿回去喂养家禽。艾玖进了厨房后院一眼就看到有个大大的木桶立在水井旁，她贴着墙轻手轻脚靠近，探头去看，确实是剩菜剩饭桶。
她从怀里拿出碗，也不管油腻污秽，一鼓作气往碗里捞满吃的，然后用衣服卷着碗包裹好，塞回怀里。
“咦，哪来的小女娃？”
她动作幅度太大，终究引起了厨工的注意。
艾玖撒腿就跑。
“站住！你这小女娃鬼鬼祟祟是不是偷东西来的！来人！有小偷！”
厨工们扔下手里的活，抄起烧火棍就要追上去。
好在艾玖机灵留好了翻墙的腰带，拽着腰带拼尽吃奶的力就往上爬。
“不好！她要翻墙跑了！小二哥！快到外面抓贼去！”
“直娘贼的！竟然敢偷到这儿来，让老子逮住打死你！”
酒楼里乱成一团，而艾玖早就翻了出去，一个屁股蹲摔下来。
“快跑！”
腰带缠的是活结，她收回了藏袖子里，没时间给小娃儿再穿上了，拽住他的手就拼命跑。店小二抄着木棍追了半条街，可机灵的艾玖已经带着小娃窜到巷子里，左拐右拐的，没了踪影。
“奶奶的！晦气！呸！”小二哥骂骂咧咧。
艾玖喘着气，拉着小娃儿从另一条路出去，确定他们没追过来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将腰带重新给他绑上。
虽然手心磨得起了泡，屁股也摔得生疼，但能成功弄到吃的，值了！
“四舍五入，你也算是我的小福星了！”艾玖高兴不已。
两人出了城，往山上的方向去，艾玖顺便将怀里装得满满的碗拿出来，顿时，肉香钻了出来，飘进两人的鼻子里。
小娃儿当场眼睛就直了，腿也走不动了。
她手气不错，竟捞到半碗白米饭，一个沾着肉的鸡小腿，一截鱼尾，几条青菜，一点豆腐，还有些被汁水泡烂了的，不知是肉还是面粉的糊糊。
两个人的肚子被香味勾得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艾玖拎出鸡小腿塞到小娃儿手里，他眼睛一亮，捧着腿骨子啊呜就咬。肉不多，味道也不怎么好，可对于太久没吃过饱饭的他来说简直是极品珍馐。
肉吃完了啃骨头，嗦着骨髓里的汁水，一口都不舍得浪费，直到嚼得没办法再嚼出味来，才依依不舍吐出骨渣子。
艾玖也挑了两条青菜往嘴里塞，大概因为混合了太多味道，吃起来口感不太好，可总算也是美味，至少能让她的肚子短暂安静一会。
她又捞了一口饭，塞进小娃儿嘴里。
小娃子腮帮子鼓鼓开心地咀嚼着，恨不得一口饭能分十口吃。
她自己也来了一口才收手。
“我还有一位弟弟生了病，等着这碗饭。待会先给他分了，剩下的再给你吃。”
小娃儿怔怔看着她，眼睛慢慢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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