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内朝会甫一结束,袁逢、袁隗等一众世家公卿便匆匆离宫,面色铁青如铁,连平日讲究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袁府,密室。
厚重的檀木门紧闭,窗外天色渐暗,烛火在青铜灯盏中跳跃,将几道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绘有山川地理图的屏风上,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砰!”
袁隗再也按捺不住,一拳重重砸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茶水四溅。
他须发戟张,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与不甘:“秦王!九锡!剑履上殿!封地自司隶以西,连通雍凉西域!这是何等的权势!何等的地盘!刘封小儿,他这是要做什么?裂土封疆,自成一国吗?!”
“今日朝堂之上,何氏那妇人咄咄逼人,王允老儿推波助澜,满朝文武竟半数附议!我袁氏四世三公,累世勋贵,竟被逼迫至此!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在密室内回荡。
袁逢坐在主位,面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比之袁隗,他眼中更多了一份深沉的算计与隐忍的寒光。
他缓缓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抿了一口,那苦涩的滋味仿佛直透心底。
“隗弟,稍安勿躁。”袁逢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量,“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今日之势,你我皆已看清。刘封挟不世军功,握三十万虎狼之师,皇后皇子皆在其手,更兼何莲那妇人以摄政之名相胁……硬抗,徒取其祸。”
“难道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他坐大?今日是秦王,明日是不是就要……”袁隗说到此处,猛地刹住,但眼中惊悸之色未褪。
袁逢眼中寒光一闪,放下茶盏,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局:“坐大?自然不能。然则,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刘封今日之势,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危机四伏。”
他抬起头,看向在座的几位袁氏核心子弟及亲近门生,包括袁基(袁逢长子),以及几位在朝中担任要职的袁氏门生故吏。
“你们且看,”袁逢声音渐冷,条分缕析,“其一,刘封根基在西域、漠北,其主力多为胡汉混杂之兵,于中原并无深厚根基。洛阳乃至司隶,人心未必尽附。其二,其权势过盛,已遭天下世家猜忌。今日朝堂之上,附议者多因畏其兵威,或图从龙之功,然心中真正服膺者有几?暗中嫉恨、恐惧者,只怕更多。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袁逢手指重重一点案几:“黄巾未平!八州之地,糜烂如沸!张曼成、波才虽败,然其部众溃而不散,动辄数十万计。青徐之张绕、管亥,冀州之张牛角、褚飞燕,荆州之赵弘、韩忠残部……哪一个不是拥众数万乃至十数万?此乃悬于刘封头顶的利剑,亦是我等可用之契机!”
袁隗闻言,怒火稍抑,皱眉道:“兄长之意是……”
“驱虎吞狼,调虎离山!”袁逢一字一顿,眼中精光闪烁,“刘封既以‘靖难勤王、扫平叛逆’自诩,受封秦王,加九锡,享极致尊荣,那么,平定天下黄巾,自然是他义不容辞之责!明日,我便联合诸公,上表皇后,以‘天下未靖、黎民倒悬’为由,恳请秦王总揽平贼全局,速发大军,征讨四方!将他,和他那三十万苍胡精锐,调离洛阳,调离司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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