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轮车开起来的时候，姜怀夕才问对方：“我想问问，这次的单子大概情况是什么样的？”
警察有点意外：“怎么，你师父没跟你说？”
姜怀夕摇了摇头，丁怀山打电话过来，只说给她接了个岛上的单子，正好有警察过去处理最后的事项，让她也跟着上去，还可以省下来个船票费。
警察想了想才说：“哎，事情说起来还挺可怜的，是岛上的一个老人家，家里就她和一个8岁的小丫头，其他的孩子都在外头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次，老人家一个人带着个孩子……”
警察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老人家病的已经很重了，不敢告诉孩子们，死前大概遭受了很大的痛苦，尸体放了十来天才被人发现，哎……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
姜怀夕只觉得心跳已经加速了，她缓慢地呼吸了几下：“那……那个孩子呢？”
“孩子在岛上的寄宿制学校，虽然不在老人家身边，但学校里无论是伙食还是其他方面都有生活老师照顾，隔两周会回家一次，可能也是祖孙俩之间有什么连接吧，有一天早上，那孩子从起床就开始哭，哭着吵着想回家找奶奶，生活老师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回去……最后还是老师报的警……”
想到那个场面，姜怀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又问：“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暂时在老师家里。”
警察也是一脸不忍：“她当时最先进到房子里，第一个看到奶奶的样子，就连老师都吓坏了，你说那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陈酌颂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忍不住问：“孩子的父母没回来么？”
“哎，回来啥呀……”
警察一脸的无奈：“我们联系孩子爸爸的时候才知道，他跟妻子早就离婚了，现任妻子孩子都快生了，我们让他好歹回来一趟，孩子需要父母的保护，老人的后事也需要他来办理，结果他以妻子要生产实在走不开，委托我们全权处理老人的后事……”
他说到这儿都有点生气了：“才八岁的孩子，你让孩子怎么办？你就是天大的事情，一个是生养你的母亲，一个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你怎么忍心不管的啊！”
姜怀夕沉默着，对于大多数的留守儿童来说，父母一旦离婚，就意味着他们从此成了孤儿。
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能给予一片港湾以供他们暂时栖息，那么他们离开之后，这些孩子又该何去何存？
像她一样，成为这个世界的累赘吗？
将人带到逝者门口的时候，警察把工具箱给了姜怀夕：“我还要去跟村里的负责人沟通后续的问题，就不跟你们进去了，这个工具箱是你师父叫我们给你准备的，说你只是过来旅游，没想到碰上了这事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姜怀夕摇了摇头，问他：“我想问一下，你们这边，没有专门的从业人员吗？”
“嗐，有是有，但哪有丁师傅带出来的专业呀，而且价格也合理，这次的工费我们警方出，你放心啊。”
警察走之前，姜怀夕忍不住问：“那个孩子，你们会怎么安顿？”
警察也是一脸为难：“我们现在也是没办法啊，孩子的父亲已经不怎么接我们的电话了，孩子妈妈是彻底联系不上，孩子还这么小，又没有其他的亲戚愿意抚养，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警方只能以遗弃罪起诉她的父母，但是你想想啊，真走到那一步，对孩子只有无尽的伤害……”
姜怀夕深呼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提着工具箱推开了那扇看起来破旧的铁门。
陈酌颂进去的晚一点，他进门的时候，姜怀夕已经蹲下去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了两双鞋套。
她转身看到陈酌颂，有点犹豫：“要不你就在外面待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我跟你一起。”陈酌颂没有丝毫犹豫，他从她手里拿过脚套：“我第一次做，你别嫌我给你拖后腿，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姜怀夕敷衍地扯了扯唇角，她像往常一样拿出耳机想戴上，耳机套拿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耳机已经坏了一只。
在她迟疑的时候，陈酌颂已经开口：“戴上吧，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打扰到你，另外一只，我尽快早点修好给你。
耳机里的声音对于姜怀夕，就像是安抚巾对于婴儿，这是她每一次工作的习惯，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是不能缺少的。
陈酌颂拿过她手里完好的耳机给她戴上：“怀夕，只要能让你感到轻松感到舒服的事情，就尽情去做，不要太在意别人。”
他的声音永远轻轻缓缓的，姜怀夕心里也觉得自己好笑，不管中间隔着多久，这世上那么多人，她总是会被陈酌颂的声音吸引着。
他们一起走进这栋昏暗的两层小楼，走到老人离开的房间门口。
门被推开的时候，那股腐臭味依旧浓烈。
姜怀夕皱了皱眉，面对这样的现场，她已经能够做到平静了。
但陈酌颂不是，他大概是第一次闻到人的尸体在这样湿热的环境下放了那么久会是什么味道，这样浓烈的冲击让他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感官，他干呕一声跑到远处，很长一段时间，姜怀夕都能听到他一遍咳嗽一边呕吐的声音。
她戴上装备进去，开始进行她的工作。
来的时候姜怀夕就观察过，这里的房子几乎都是三五层的小楼，但这户人家只有两层，从房子的破损痕迹来看，应该是很早以前盖起的。
老人的活动区域大概经常在一楼的厨房和二楼的卧室，她平时应该把房子打扫的很干净，房子里的物品摆放的很整齐，杂乱应该是后期警察调查的时候才出现的。
他们必须尽最大的可能，先确定老人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
姜怀夕静静地站在房子中间，耳机里传来外公的声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逝者失去知觉后，她的尸体在这张床上停留了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是她这次主要打扫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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