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着，老皇帝条地起身，照着被骂得瑟瑟发抖、匍伏在地、就要请罪的张氏兄弟，抬起龙脚就是一顿猛踹。
连她最喜欢的那两张娇面、她都下了大力气去踩。
一边踩、一边继续喝骂：“大了狗胆了是吧？喂肥了是吧？你以为你俩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件玩意儿而已！逗闷子的玩意儿而已！
给了你们一点儿颜色、你们就敢开染坊、揭屋瓦、就敢把自己当成是个人儿了是吧？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朕什么时候缺了稀罕的玩意儿？何况还是你们这样的！”
骂到这儿，老皇帝忽然停下了脚。
盯着鼻血、唇血都流出来了的张氏兄弟俩，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缓缓出声道：“你俩……朕常有听闻，你俩生气的时候、就喜欢打砸物什……包括在朕允许你们偶尔暂住的寝殿中、你们也几乎是经常性地就摔砸一地。
可在朕这儿的时候、无论有多生气、无论谁惹到了你们、你们都不敢碰朕的摆件儿一根手指头……
起初朕还以为、那是你们畏惧朕的缘故。现在想来……
那么喜欢奇珍异宝、古董摆件儿、且因此经常向朕讨要那类物什的你们……是怎么能够做到、在朕这里、别说是摸、就是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物什儿的？
最初你俩到朕身边服侍朕的时候、还对那些物什儿稀罕得很……”
老皇帝不说了。
她一摆手，就下令道：“把这俩玩意儿拖下去、严审！”
俩兄弟被这些话给骇了个亡魂大冒，拼命叩头、拼命喊冤。“陛下、万能的陛下啊、圣尊啊，奴家冤枉、冤枉啊……”
可惜，连陛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能得到，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拖去了宫狱司。
那是专门负责处理、或者惩罚宫里事件、或人的地方。
其凶残和暴戾的程度、比当初的推事院更甚。就算是死士、只要没能及时自尽，进了宫狱司，也得开口。
所以，不管是内务府上下一干人等、还是张氏兄弟俩，不到一个时辰，就已全部都撂了个底儿掉。
而审张氏兄弟俩的时候，苏洪苏公公、亲自守在宫狱司、亲自审讯全过程的。
之后，苏洪就拿着所有人招出来的、厚厚的一撂供状、回去御书房、呈递给了陛下。
老皇帝手上翻着，口中出声道：“去把狄映叫来吧。”
苏洪躬身应了，赶紧退出去唤人。他可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陛下别看表面平静、其实额角的青筋都已经崩出来了。
陛下那个人，生小气的时候，一般会拍桌子、喝斥之类。
再生大一点儿的气的时候，会踹人。
发怒的时候、会怒斥、会指着人的鼻子骂。
生大气的时候、会扇人、踢人之类。
只有真正动了大气、大怒的时候，反而会面无表情，语气也会波澜不惊。甚至都还会笑，笑得人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只有额角的青筋、会泄露出她内心的情绪。
所以苏洪知道、此次陛下是动了大怒了。
结果，等苏洪忙不迭地跑去祥飞宫、准备请忙于破案的狄映去见陛下的时候。
却发现，狄映正在睡觉。
就睡在祥飞宫前院的贵妃榻上，睡得正香。
而在他的周围、地面上，睡了一地的侍卫、狄大人的侍卫。
听到苏洪的脚步走，侍卫们的眼帘都微动了动。然后又继续睡着。
看得苏洪的眼泪都一下子涌出来了。
他抬袖抹了一把，然后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凑到狄大人的身边。
刚想出声，却看到狄大人眼下的一片青黑、额角的几道皱纹，犹豫了。
又后退了一小步，躬着身站在了那儿。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可以让狄大人睡一会儿了。
陛下也需要点儿时间冷静冷静。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苏洪就见狄大人睁眼坐了起来。
“苏公公，结果出来了？”
苏洪：“……是，出来了。”
狄映甩了甩袍摆，起身，握着苏公公的胳膊就道：“那走。弄完了我还要出城。”
苏洪：“……您不必那么赶的，陇右道的天还塌不了。”
狄映：“得赶，哪怕睡路边去呢，也比在这儿强。”
苏洪：“……您这是有多嫌弃……？？”
狄映：“嗳，苏老哥儿，这话可不敢说啊。心里想想也就得了。再说了，明明是她嫌弃我好吧？”
苏洪：“……我不嫌弃你，你在大都城多歇几日，好歹回去和家人聚聚。我给你备点儿礼你带回去。不然你……”
苏洪想说：不然你每次空着手回去、还从家里往出拿银子是怎么好意思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狄映……回家的次数太少了。
狄映：“嗳我从家拿银子这事儿你也知道呢？果然还得是苏老哥您啊。”
苏洪：“……我姐还在你家呢，都快成你姐了。”
狄映：“我还真挺缺一个姐的。她要不嫌弃的话……”
苏洪：“……我嫌弃。我嫌弃死你了。赶紧的走吧，陛下动大怒了这次。”
狄映的脚步反而放慢了。
“动呗，能吓唬谁啊？这会子你别看她气得头发倒竖，但真要她下旨砍人的时候、你信不信、她就又会往回缩了。”
苏洪：“……这次、估计、可能、不会……吧？”
狄映：“嗳你瞧你瞧，你自己都这么不能确定了……算了，随便吧。反正东西不是我家的、人也不是我家的，她爱咋咋吧。只要我能快点儿溜走就行。”
苏洪：“……”
俩人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悄悄儿地、“大逆不道”地说着话。
到御书房门前那长长的玉石阶下，才总算是闭了嘴。
老皇帝一见狄映进来，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行礼了，再指了指龙案上的那一撂供状。没有说话。
狄映也没上去拿了细看。
而是就站在下首处，照样行完礼后、站着不动、微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俩人就这么“抻”着。
老皇帝先没抻住，一指狄映就出声道：“你早就猜到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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