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忠胜想着、便冲想挡人的衙差们摆了摆手、示意让百姓们随便观看。
狄映则瞥了一眼臧忠胜、再看了眼堂外的围观百姓们。
最后看向还在那儿娇哼、眼泪欲落不落、令人见之不忍的吕茶。
挪开视线，端起了茶盏。
这下让所有以为他要说什么的人、心脏都给狠狠地晃悠了一下。
外面的百姓们则刚要议论，人群就被分开。
杜玉娥带到。
不少百姓就握着拳头、扬在胸前、无声地给杜玉娥鼓励。
杜玉娥顾不上给他们还礼，只一路点着头、进入了公堂。
将人带来的彭凉，在杜玉娥端端正正跪下后、将自己背着的一个皮囊打开，拿出了里面窦婷的骸骨、以及被还原了容貌的颅骨、整整齐齐摆好。
见到这一幕幕、众人都有些震惊。
而等看到窦婷的容貌，吕茶哼不出来了。她扭开了脑袋。
不少人则惊呼：那是什么神技？怎么能用泥巴就让死人的相貌栩栩如生？
“各位，”
狄映见彭凉摆放完毕，站起身，边走边说，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案子上。
“本官是江南巡抚使、狄映。此次开堂，就为着窦婷之死案。请大家看真，这位就是本案中的被害人、窦婷。
她的尸骸、已经经本官亲自勘验过。现在，本官就来和大家说说：如何从留在她尸骸上的痕迹、推算出她死时所遭遇的一切。”
狄映说着，就拿起留有痕迹的骸骨、一道道指给百姓们看，一边尽可能做了最详细的说明。
而等他一说完，百姓中就有人大声地喊道：“狄大人，杜婶没有告错，窦婷的确就是被吕茶给硬拽挡剑的。吕茶该杀！”
此话一出，许多人纷纷点头附和。
狄映却摇头，认真摇头道：“你们都已分辨得出：窦婷是被人硬拉、再推向长刃的。
但是：拉推她的人、就一定是吕茶吗？就不能是其他人吗？现在，我们听听吕茶自己怎么说。”
吕茶一听这话明显有给自己开脱之意，立刻扭了扭腰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弱质娇花般的模样儿。
引来围观百姓中不少人的“吁”声。
吕茶恍若未闻，娇娇弱弱地出声道：“狄大人英明。小女子的确并未拉扯过婷婷。
婷婷她是小女子的闺中密友，我俩相伴四年，感情甚笃，小女子实在没有理由、更狠不下心那么做。
何况她屡次有出手相帮小女子，小女子又怎么会恩将仇报、拉她挡灾？请大人明鉴。”
“哦？估且当本官信你此番言辞，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本官：既然不是你拉推的窦婷，那又是谁下的手呢？想清楚了再回答。”狄映追问。
吕茶却想也没想、脱口说出在公堂上说过无数次、且连她自己都已相信了的答案。
“没人拉推她，她自己因为与小女子感情甚深、自愿跳出去帮小女子挡剑的。”
堂外“吁”声惊天动地。
有的官员抬袖遮住了脸。这漏洞百出的回话啊……感觉真的是、替吕茶臊得慌。
“事实胜于雄辩。吕茶，你能不能再告诉本官：既然你说是她自愿为你挡剑，那么当时，你在她的身边，对吗？”狄映却没纠正，而是继续再问。
吕茶则立刻摇头、回答着早已熟记于心的老话：“不是啊。韦谱持剑追我、窦婷主动过来，我跑去窦婷的身后、窦婷就自己想拦住韦谱，没想到韦谱就杀了她啊。
我怎么可能站在她的身边？我被人持剑追赶、我不害怕的吗？”
“嗯，害怕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当时你们附近还有什么人在吗？你为什么非得躲到窦婷的背后去？”狄映继续追问。
吕茶就继续回答：“没旁的人，只有婷婷，我本能地跑她背后去的。又不是我故意的。再说了，韦谱没准是真的想杀的是窦婷呢？
不然干嘛二话不说就杀了她？她跟韦谱又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百姓们感觉自己等人都实在听不下去了。
有的官员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站起来出声道：“吕茶，你……你想清楚了再回话行吗？脑子长到哪里去了？”
有的官员则对着狄映道：“狄大人，当时的吕茶才过及笄之年、仅16岁而已。
突遇追刺，难免心慌，尤其，现已时过三年，恐其已对当年事发细节记之不能尽详，答对之时出现错漏、实属正常。您……”
“让你们说话了吗？”
狄映冷冷地打断他，面色沉肃着再道：“你们为官日久，搅扰公堂是什么罪行、你们不清楚吗？嗯？”
这威势重重的嗯声，令两人猛然惊觉失态，生怕大罪名扣下，赶紧深躬行礼，闭嘴退去了一旁。
狄映懒得看那二人。
他面对着百姓们，徐徐出声道：“我给大家说一桩我遇到过的案子。不知道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
我不需要跑得有多快、只需要跑得比你快就行。
这是指什么呢？指在被危险追击的时候、只要跑得比其他人快、就能让其他人成为挡灾的物什、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有一日：一队人去山中游玩，忽遇猛虎，遂众人撒腿狂奔逃命。
这时候，就出现了那种：比谁跑得快、谁就能保命的现象。
队伍中的甲和乙，不幸跑到了最后。
他俩的速度都差不多，几乎就是并行。
这时，甲发现左前方有个树洞，想也没想地就钻了进去，企图让乙引开猛虎的视线。
树洞的洞口很窄，仅够一个人侧身进入，但里面挺大、还挺高。
甲完全可以顺着树洞爬上树去、或者只需要往树洞里面挤一挤，让乙也进入躲藏都可以。
反正老虎也挤不进那树洞，两人就都能很安全。
甲却担心乙也躲进树洞、让猛虎追来的时候发现自己。
甲就挡在树洞口。
乙的确看到了树洞，也的确是想躲起去，但洞口被甲挡着，乙推了甲一把、没能推开，甲死活不让。
背后猛虎将至，乙只得再次逃跑。
但没能跑出多远，就被猛虎给撕成了碎片。
乡亲们，你们能告诉本官：甲，有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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