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赵明远带来的消息也开始呈现出新的特点。那就是具体案情的汇报在减少，而案件后续影响、社会舆论反应以及制度重建思考的讨论在增多。
“李书记，按照您的要求，初步拟定了在全省交通系统开展以案促改’警示教育工作的方案初稿。”
“另外，关于环海高速垮塌段的修复重建方案，专家组拿了几套意见，争议比较大，有的主张原址重建，有的主张另选线位，有的则认为应该降低标准先保通…”
李东沐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对于后续如何重建不是他关注的，但是后续重建应如何避免重蹈覆辙，这才是最关键的。
“以案促改可以，让办公室再审核把关后，就可以等到印发了。”
“至于你说的重建方案，必须坚持几点原则。一是绝对保证质量，实行最严格的质量终身负责制。二是过程绝对公开透明，接受全社会监督。三是资金使用全程审计，在线可查。我们要通过重建过程，重塑公信力。”
“另外，对于那些因为坚持原则、揭露问题而受到打压、甚至被迫离开岗位的干部，要逐一摸底，绝对不能让他们吃亏。”
风暴似乎正在逐渐过去，岭西省的天空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朗。
但李东沐和赵明远都清楚，最后的司法程序尚未走完，那些已经被控制的腐败分子及其残余势力，仍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审判之后，如何消化这场巨大的风波所带来的种种后果，如何真正实现“三不腐”的长效机制，将是更加漫长而艰巨的任务。
李东沐站在康复中心的露台上，眺望着远处城市渐渐亮起的灯火，他的身体依然能感受到那颗子弹带来的寒意，但他的内心却更加火热。
斗争还远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个战场，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李东沐心中始终有一个直觉，岭西深水之下的巨鳄，或许并未完全浮出水面。
……
不知不觉间，已经6月过半。
李东沐在康复中心也已经大半个月时间？身体比之前要硬朗许多。
距离完全康复，已经是越来越近。
岭西的气候与万山、中北都不同，还未迎来台风雨季，但是空气中却是高温潮湿，让习惯了北方气候的李东沐有些不太适应。
傍晚。
李东沐正在餐厅就餐，赵明远的身影出现，似乎比平日略显急促。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份刚解密不久的审计报告初稿，眉头紧锁。
“李书记，恒远系和交投集团的资产清算和账目审计基本收尾了，但是……”
赵明远将报告递过来，指着其中用红笔圈出的部分。“审计组在核对苏生强情妇控制的境外空壳公司资金流水时，发现了几笔异常庞大的、无法说明合理商业目的的汇款，最终流向均指向注册在边境自贸区的一家名为‘丰裕贸易’的皮包公司。”
“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经层层穿透，指向一个叫沙昆的人。”
“沙昆？”
李东沐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名字似乎不是华夏人？”
“嗯，他长期游走在岭西边境，不过因为在本地投资，拿到了政府出具的相关身份证明。”
“此人在边境一带声名显赫，但极为低调，明面上是几家矿产、物流公司的老板，但坊间传闻，他是西南边境地下走私通道的真正掌控者之一，能量极大，手眼通天。”
赵明远说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沉重。
“更关键的是，审计组顺带复核当年环海高速部分特殊建材的报关和采购清单时，发现其中可能存在利用丰裕贸易这类公司进行洗单甚至以次充好的情况，这或许也是大桥质量隐患的源头之一。”
李东沐的目光锐利起来：“边境走私……？”
这个词立刻触动了他脑海中一根敏感的弦。
他立刻让秘书从康养室拿来了不久前zjw下发的一份内部通报摘要，其中强调了近期要重点关注的几个领域，其中之一就是“坚决遏制重点领域的走私犯罪活动及其背后的保护伞问题”。
在省委常委会近期的一份会议纪要里，程岗书记也特别提到要警惕岭西作为资源大省和边境省份，在矿产资源和边境贸易领域的监管漏洞与廉政风险。
目前发现的线索与高层强调的方向，出现了高度契合。
“沙昆……走私……”
李东沐沉吟着，走到省内地图前，目光落在岭西省漫长的边境线上和标记着的几处大型X土矿点上。
岭西省是闻名全国的X土资源大省，这种被称为“工业维生素”的战略资源，一直是国家和市场关注的焦点。
“明远，你如何看待边境走私大佬会和常务副省长之间的腐败产生关联呢？仅仅是为了帮他们洗钱或者倒腾点建材？”李
东沐像是在问赵明远，又像是在自问。
“苏生强位高权重，但是并不直接分管边境贸易或矿产资源。”
赵明远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苏生强可能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或者说，他负责的领域只是沙昆需要打通的环节之一？”
“环海高速资金流动巨大，是洗钱和利益输送的绝佳载体，但如果沙昆的核心业务是走私，尤其是像X土这样的战略物资走私，那他需要的就不仅仅是洗钱，更是通道和保护伞。”
“难道环海高速项目只是他用来捆绑利益、输送好处的一个侧翼战场？”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论浮出水面。
苏生强、钱永锋等人的腐败案，可能并非孤立存在，它或许只是一个更大、更深的黑洞的组成部分。
而这个黑洞的核心，极可能就是边境走私，尤其是利润惊人的战略物资X土走私。
“立刻……”李东沐刚开口，却又顿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下令深入调查的冲动。他已经领教过对手的疯狂与残忍，如果沙昆真的牵扯其中，其势力盘根错节，在边境地区经营多年，能量绝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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