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时嘴贱，所以长安接下来过了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包括但不限于增加了课业，三不五时就要提问，他最不喜欢的四书五经连续听了半个月……
从那之后，他深切了解到了一件事。
千万别惹先生，尤其是小气的先生。
不过好在楚怀瑾不仅仅是他的先生，更是五皇子的先生。
至于黎珩之前说的老师，因为还没有正式拜师，所以便一直叫的都是先生。
直到年底结业的时候，长安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就算被迫在床上厮混了好几天，依旧挡不住他美滋滋的心情。
暑来寒往，又是一年。
即便黎珩上位后不断减少那些没必要的铺张浪费，可到了年节这样的关头，依旧免不了一番忙碌。
除夕夜大宴群臣，等宴席散去，已经是月上中天之际。
带着满身酒气回到问心殿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立刻向他禀告。
“主子，贵君来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便推开门进去了。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室内烛火摇曳，将灯下趴在桌子上安睡的青年衬得朦胧而漂亮。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来越漂亮。
不知不觉间，黎珩走到桌子旁坐下，抬手轻轻落在青年吹弹可破的脸颊上。
动作很轻，可对于睡梦中的青年来说，大抵还是有影响的。
睁开眼时，长安看到的就是男人宠溺得要将自己融化的目光，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最近半个月黎珩都很忙，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他也有点想了。
不需要男人做什么，他主动投怀送抱，脸颊在男人怀里轻轻蹭了蹭。
“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子时一到，就又是新的一天，同样也是新的一年。
闻言，青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我们一起守岁吧！”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都是男人自己守岁的，对他从来没有什么要求。
如今换了身份和地方，他倒是主动想要与黎珩一起守岁了。
家人和爱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黎珩应了声“好”，拿来大氅将青年裹住，才带着他一起出去。
今夜宫中灯火通明，等明日一早才会熄灯。
院子里也点了不少灯笼，与白昼吃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长安依偎在男人怀里，毛茸茸的大氅领子将他的脸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在烛火的映衬下，青年似乎都跟着染上了温暖，看向黎珩的目光都是火热的。
“你说过了子时会不会下雪？我们能不能看到来年的第一场雪？”
男人沉默片刻。
“也许会，也许不会。”
然后就收获了青年不满的白眼。
“这不是废话！”
会和不会，结果无非只有这两个，都让他说了，有什么意思？
黎珩也不生气，失笑中问青年。
“那长安觉得呢？”
“我？”他想了想，“我不知道会不会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是下雪的，我想同你看第一场雪。”
今年下第一场雪时，他们并没有在一块，甚至连着之后好几天都没有见过面。
倒不是他故意躲着人走，而是黎珩太忙了。
忙着家国大事，忙着培养准太子，忙着应付世家……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一心想要推翻成安帝的皇位，替方家上下几百口人报仇雪恨。
当时他想的是父王不当皇帝，就让他来。
可直到看到黎珩登基后的忙碌，他才知道当皇帝不是说当就能当的。
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要承担起天下，要对黎民百姓负责，不是光坐在那里享福的。
时间久了，他忍不住就会想，若自己没有换身份，父王也没有登基，自己能不能谋反成功？
成功之后自己又是不是一个好皇帝？能不能稳住时局？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依旧觉得结果大概不会是好的。
他没有那个能力。
青年脸上流露出来的，是不曾在他面前掩饰的真实想法。
子时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低头在青年的额头上落下轻吻，告诉他。
“长安，下雪了。”
闻言，青年惊喜地抬眸看向天空，纷飞的雪花仿佛在一瞬间便弥漫了这片天地。
“真的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黎珩也偏头看向苍穹，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长安回头时，就看到他的那一刻，恍惚间有种回到了玄笙还活着的时候。
那时候……
除了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男人总是这般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即便是他也很难看到男人除了冷漠之外的神情。
心脏似乎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他无意识地揪住男人的衣裳。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他。
最后三个字，他甚至不敢问出声。
也不知道黎珩是不是听出了他想问什么，眼神莫测地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
沉默仿佛证实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证实不了。
他张了张口想追问，可在男人逐渐深沉的眸光下，还是缓缓合上了唇，垂下眼也跟着沉默起来。
子时，皇宫里升起绚烂的烟花，京城中也飘荡着不绝于耳的爆竹声。
明明是个热闹的日子，就连问心殿里的宫人都在小声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而长安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闹。
就连再度被拥紧的时候，心脏也感受不到温暖。
漫天飞雪里，他听到男人很轻地说了句。
“都过去了。”
可是真的，都过去了吗？
为什么他觉得，会过不去了呢？
他在心里无声地反驳男人的话，轻轻“嗯”了声，而后更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好久没见你穿过玄色的衣裳了，是不喜欢玄色了吗？”
长安望着眼前的蓝色，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大概是他的问题不好回答，男人又陷入了沉默里。
他闭了闭眼。
“我喜欢绿色，我没见过你穿这个颜色，但我觉得……”
“你穿起来会很好看。”
黎珩轻叹一声。
“好，以后穿给你看。”
“我等那一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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