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张无形而沉重的网,缓缓笼罩了荣昌城。
青石巷尾,江家馄饨摊子的灯火,成了这片暗夜中唯一温暖光亮。
江旻的爷爷江老汉,手脚麻利地将最后几碗馄饨下锅,热气腾腾的白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他饱经风霜的脸。
“老江啊,你这手艺,我看再过几十年,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周老头拎着一壶老酒,晃晃悠悠地踱步而来。
身上的赵府管事衣衫,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陈旧,却难掩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和善。
江老汉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周管事又来了?今儿个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一边问着,一边熟练地舀起馄饨,盛入碗中。
周老头在平时江旻坐的小凳上落座,将酒壶放在一旁。
深知江家祖孙的清贫,每次来,都会多点一碗,说是为了解馋,实则是变相帮衬。
“新鲜事?多的是,桩桩件件,都是些叫人心里堵得慌的。”
周老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给江老汉满上。
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碗中轻轻晃动,映着灯火,也映着他眼底的一丝疲惫。
“就说那城西的芦苇荡吧,这几天官府的人进进出出,说是要清剿什么流匪,我看啊,都是为了那桩案子,做给上头看的。”
周老头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知道江家和余家交好,余雪儿的惨死,对这祖孙三人,尤其是江旻,打击不小。
江老汉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黯淡了几分。
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将馄饨端到周老头面前。
“还有那赵府,唉……”
周老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似乎想借酒消愁。
“那赵老爷,几乎是日日宿在县衙,为了少爷也是煞费苦心了。”
周老头又摇了摇头,给自己和江老汉再次斟满。
江旻一直默默地在摊子边帮忙收拾碗筷,动作轻柔而迅速。
平日里,他总爱缠着周老头讲些城里的趣事,可这几日,少年却像变了个人。不再言笑,眼神深邃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江老汉和周老头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城内城外的家长里短,市井百态。
从布庄的生意到米价的浮动,从县衙的告示到邻里的琐事,言语间尽是寻常百姓对生活不易的感慨,以及对世事无常的叹息。
酒碗渐渐见了底,馄饨也吃得精光。
摊子收拾完毕,江老汉去里屋忙活,江奶奶则开始清点今日的收入。
周老头站起身,晃了晃身子,准备与江家祖孙告别。
就在这时,江旻从暗处走了出来,径直坐到爷爷刚刚的位置上。
没有出声,只是将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周老头。
周老头一愣,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稀里糊涂地重新坐回原位。
“旻娃子,有什么话,尽管跟周爷爷说。”
周老头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寂。
江旻抿了抿薄唇,犹豫了片刻。
内心深处,关于余雪儿的惨死,关于赵子期的传闻,关于自己那尚未成形的复仇计划,如同一团乱麻,纠缠不休。
周老头在赵府多年,定然知晓不少内情。
少年终于开口,“赵子期,他最近如何?”
周老头闻言,心头一动。
下意识地看向少年,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江旻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被一层薄薄的阴影笼罩,看不真切。
周老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对赵府现状的不满。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余家那事儿之后,老太君震怒,将少爷勒令禁足在府内,这些天府里头死气沉沉的,连个笑声都没有。少爷被关在院子里,怕是早就闷坏了。”
周老头说着,目光再次落在江旻的脸上。
本来还想再说些关于赵府的近况,忽然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起江旻与余雪儿的姐弟情深,以及那场无情的悲剧。
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江旻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没有追问,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起身,转身,径直走回屋里。
周老头不明所以,摇摇头,踱步重新走在昏暗街道上。
......
清晨,荣昌城的东边,赵府内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奢华的庭院里。
然而,这温暖的光线,却丝毫驱散不了赵子期心头的烦躁。
被禁足了整整十三天。
这十三天,对于天性好动、喜好享乐的赵子期而言,简直比坐牢还难熬。
踢翻了院子里的一盆盆景,又将一旁侍候的婢女骂得狗血淋头。
赵子期指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婢女,怒吼道:“都给本公子滚开!看着你们这些蠢货,本公子心里更堵!”
婢女们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赵子期烦躁地在院中踱步。
这院子,曾经是他呼朋唤友、寻欢作乐的场所,如今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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