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标怀疑朱元璋怀疑自己疯了。
这不是个病句。
这不过是朱标当下真实的感悟罢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朱元璋抬头朝他飘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地震了一会儿，又莫名更加痛苦的转过头去了。
自然，之后无论朱标怎么围着他说话，他都状若未闻。
朱棣和朱允炆大抵是真的看不见他，二人在他的尸体前大为悲恸了一会儿后，各自离去了。
朱标则作为一个幽魂，一直徘徊在朱元璋的身边，离不开他方圆十米。
系统没有给出进一步的对话选项，朱标便只能自行发挥，什么都说了些。
但总之没什么用。
朱标死后，朱元璋紧闭宫门，时常恸哭，接连数日不朝。
没有一个臣子敢来打扰他。
朱标也沉默的在流逝的时间中间或的陪伴着他。
数日后的首次上朝时，朱标瞧见满朝文武都绷着面皮，眼中深埋惊恐和视死如归，仿佛不是来上朝，而是来赴死。
他有点好笑，叹了口气。
“爹又不会吃人，这些家伙干什么这副作态……”
朱元璋看上去很正常，甚至在商论了一会儿政事之后，主动开口。
“标儿生前素有仁德贤名，又有经天纬地之能，咱给标儿拟了个谥号，就叫‘懿文太子’，诸位觉得如何？”
文武百官头皮一麻，浑身一个激灵。
谁人哪儿敢有什么异议？自然是点头如捣蒜，附和如潮。
朱标怔然片刻，在心里反复念了懿文二字，又觉爹着实对他的评价有些过高了。
自古帝王能拿到‘文’字谥号的，又有几个呢？
朱元璋又说，“朕老矣，太子不幸至此，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国终不可无储。
朕之几子中，秦王、晋王、燕王，皆在适龄，这几日诸君各自挑选的怎么样了？”
大臣们倒抽一口凉气，齐刷刷腿软的原地跪下磕头。
“陛下明鉴，臣等怎敢妄自干涉国储选立啊！！”
这是真话。
换做别朝，还有些个可能，人都是现实的，总要为自己谋新的出路。
即便是东宫班底，此时骑驴找马也是寻常之事。
可这是在大明初年。
洪武大帝还在龙椅上稳稳的坐着呢。
谁嫌脑袋在脖子上呆的腻歪了不成？！
当年马皇后死了，满朝大臣都跟死了亲娘一样悲伤了。
而今谁能想到，标太子也如此说去就去啊？！
大臣们悲伤自然不及朱元璋，但绝对也是真心实意，发乎内心的啊！
朱元璋定定的扫了满朝文武一圈，眸色深深瞧不出情绪。
他忽然转过视线，直直的落到了飘在半空中的朱标身上，似自言自语般道。
“标儿，若是你说，该是谁好呢？”
朱标愣了一下，险些不确定朱元璋是在跟自己说话。
但当画面定格，他望了望朱元璋眼底深藏的悲伤和自嘲之后，便又了悟他其实仍然认为自己只是他疯了之后臆想出来的虚幻。
于是，在这静默的时间中，一种巨大如浪潮般汹涌的悲伤也平白席卷了上来，几乎将朱标吞噬淹没。
要有多大的悲痛，才会让朱元璋如此自然的接受自己疯的竟然能够看见已逝儿子的幻象呢？
选项很快浮现出来，勉强拉回了朱标的心神。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又能够重新投入到这场天幕的演绎中去。
【选项一：老四贤名仁厚，英武非常，他一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储君。】
【选项二：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老四，他若上位，允炆还能活命么？】
【选项三：皇孙亦可立太子，爹为何不立允炆为皇太孙？您想要儿臣一脉断绝么？！】
【选项四：爹，儿臣刚死您就着急立太子，儿臣心冷啊！】
【选项五：爹在问我，还是在问您自己？】
朱标眉头紧蹙，在二三四上扫视了一圈，满脸写着不认同。
“朱允炆那小子哪里堪当太子！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他目光落到了第一条上，神色有些复杂，又有些奇怪的欣慰。
老四自然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储君，历史已然为他印证。
在洪武盛名之下，永乐大帝靖难起家似乎有个不那么光彩的开局，却博了个不输于洪武的万世美名。
如果没有老四，大明是否能够在那样接二连三的意外之下撑得过百年呢？
朱标没有答案。
“老四贤名仁厚，英武非常，他一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储君。”
他回望朱元璋，格外认真的一字一句回答了他。
朱元璋闻言，却浑身颤抖了起来，似乎格外痛苦，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他捂着脸，喃喃起来，“原来，朕的内心深处是这样想的么？朕怎能如此对待标儿？！他刚刚阖眼，朕竟然就已经在心里权衡好了太子继任人选……”
朱标凑近了，把这一连串翻来覆去的嘟囔听的一清二楚。
朱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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