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林家村儿很是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传出。
福宝和林氏坐在炕上，大山在炕沿边，三人中间的炕上摊放着一堆铜板。
林氏的双手微颤，抓起一把铜板看了看，一点儿一点儿洒落在铜板堆上。
铜板掉落的声音，清脆悦耳。
灰暗的铜色在几人看来格外耀眼。
林氏拿出几根麻绳，分别递给林大山和福宝。
一个一个的穿在麻绳上，数到一百就把麻绳的两端系紧放一边。
堆在一起的铜板慢慢变少，很快就被清点出来。
“这么多？”
林氏不敢置信的看着炕上的钱，感觉像没睡醒似的，晕乎乎的。
一千文钱是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农家人平常哪里看得见银子？能随随便便拿出一贯钱的都算是小有积蓄的人家。平日里大家都喜欢一百个铜板一串，既方便又省事儿。
林大山家在林家村儿也算是不错的人家，虽然不是最富有的，但也比一般人家强。要不然也不能供儿子到镇里去读书。
即便如此，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钱。
“娘，娘？”
福宝伸手在林氏的眼前挥动，好笑的看着林氏。
“工具都是咱们自己做的，没有什么成本。大的开销就是家里的黄豆人工，人工可以忽略不计。黄豆市价七到八文一斤，是在村儿里收，能给到六文。一斤黄豆能出三四斤豆腐，一块豆腐半斤三文钱，五文钱两块儿，这么算下来，至少有一半儿的利，只会多不会少。“
林大山嘴里说着话，两只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烟杆儿。
“家里的黄豆还有不少，不用出去买。这些钱都是一天挣的？”
林氏看着炕上的七串儿钱，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七串钱旁边儿还散碎着20多枚没穿的铜版，不过现在被林氏忽略了。
这可是一天挣的钱，一天七百文，十天，那不就是7000文！？
“娘，这是第一天，大家伙儿都图个新鲜。我估计也就火爆这两天儿，过了这一阵子，就卖不了这么多了。”
林大山听见福宝的话，点了点头，附和道：”福宝说的没错，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能天天买。过了这个风头，就淡了。“
林氏此时也冷静下来，“今天那两板儿豆腐都没够卖，好多人都没买到。明天咱们可以多做点儿！”
“行，那就多泡点儿豆子，趁着热乎劲儿，咱们多卖点儿。”林大山同意道。
想起白天那帮热情的婶子大娘，福宝嘴角抽了抽，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氏，“娘，做豆腐还得早起，要是再赶去镇里就太辛苦了。不如就让四哥和四嫂去卖吧。”
“你的意思是？”林大山沉声问道。
对于她爹明知故问的话，福宝有点儿不太开心，她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爹，我的意思是以后豆腐的生意就交给四哥和四嫂。”
林氏在旁边看着爷俩的谈话，没有插嘴。
“好，就听福宝的。”林大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慈爱的样子要是被林二郎看见了，肯定会怀疑他爹还是不是本人？
“老大那边......”林氏迟疑的开口，脸上都是为难。
按道理来说，老大是家中的长子，更是林家的顶梁柱，现在直接越过老大......
林大山习惯性的在炕沿儿边儿上磕了磕自己的烟杆子，说道：“孩子大了，想法也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大也是当爹的人了，我们两个老的就不要那么操心那么多了。”
林氏听见林大山的话，低垂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从把老大家的赶回娘家，老大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想的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知道吗？老头子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不可能管一辈子。
福宝看不得这压抑的气氛，凑到两老两口儿中间。
“大哥那么大人了，管他干什么？福宝小，爹和娘管福宝吧！”
林氏和林大山对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这次林氏足足泡了一袋子的黄豆，天还没亮，林大山家的烟囱就冒起了烟儿。
林四郎听到林大山不跟着去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反而是冯晓娥像是早有预料，答应了一声，拽着林四郎推着一推车的豆腐走了。
“没事儿，老四家的看着呢，不用惦记。”
林大山安抚了一下林氏，抽着烟背着手，回屋歇着了。
看林大山的样子，林氏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儿，把还在睡觉的大房和二房喊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还不赶紧起来！一帮懒货，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老娘要是指着你们养还不得饿死！”
林二郎衣服都没穿好，迷迷糊糊的看着天刚微微亮，满脸抱怨。
“我的娘啊，我昨天开了一天荒，累的要死。现在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叫我起来干嘛呀？”
林大郎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一脸不快。
想起昨天林大山的话，林氏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顺手拿起地上的扫帚抽在林二郎身上，一边抽一边骂：“我打死你这个懒货，一天天的就知道偷奸耍滑，青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爹？除了给家里招灾，还能干什么？“
“嗷...娘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我这就上山还不行吗？”
林二郎疼的嗷嗷叫，怎么也躲不开林氏的扫帚。
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是心底的无力让林氏放下扫帚，看着林二郎跑远。
白美娟默默的去厨房做饭，身后跟着同样沉默的大丫和二丫。
林大郎不赞同的看了一眼林氏，对她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看不上眼儿。
“娘，我约了柱子一起上山，中午就不回来了。”林大郎淡淡的说了句，转身走了。
冷淡的语气让林氏的心往下沉了沉，看着林大郎的背苦笑一声，“作孽啊！”
林大郎是林氏第一个孩子，投入的心血也是最多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子俩渐渐的远了，平常连话也说不了几句。
摇了摇头，林氏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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