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小芝带着江白梅回到前门大街，老远就看见阿文在朝这边张望。
看到她们后却没迎上来而是扭头匆匆回去了。
符小芝有些疑惑，带着江白梅快走几步，就看见阿文扶着老太太正过来。
“娘？”符小芝赶紧走过去，“天这么晚了又冷，你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满头白发，梳着整齐的一兜丝，上头也没什么头饰，只拿银鼠尾做的勒子包了一半，虽然身体微微佝偻，但精神头还算不错，她嗔怪道：“你也知道天晚了，再不回来我可就带着阿文去找你们了。”
瞧见一旁的江白梅又忍不住教训道：“梅丫头也是，气性怎么就那么大，哪有跟娘拌两句嘴就跑出去不回家的，你这不是让家里人担心吗。”
老人家爱唠叨，瞧不过眼的就爱说两句。
白梅不爱听，没少跟老人家吵。
符小芝不想让她惹老太太生气，正要打圆场，却见女儿不似往常不耐烦，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明显在想其他事情。
符小芝知道她在想谁，她脸色沉了沉，却又无可奈何。
女儿能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怪她。
女儿小的时候，她顾着忙生意上的事，陪伴她的时间很少。
后来，等茶楼开起来，生意稳定了，女儿也已经长大，跟她不甚亲近。
她只能尽可能多地给她银钱，让她过得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差。
再后来，有人眼红茶楼生意红火，查了她的底细到处散播。
女儿对她就更不喜了。
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搬家的，是她舍不得这里辛苦置下的家业，以至于让情况越来越糟。
唯一庆幸的是。
女儿现在在自己身边，她也该放下那些杂事，好好跟女儿谈谈心了。
“阿文，店里没客人了吧？”
阿文点点头：“没了。”
符小芝笑道：“那咱们就关门回家好好玩几天。”
老太太尤为高兴：“你总算是想通了，我老早就跟你说过，钱是赚不完的，让你多休息，你就是不听，你看这条街，有几家大年初一还开门的！”
老太太唠唠叨叨，符小芝含笑听着，带着阿文手脚麻利地把店门关了。
阿文道：“师父，那我先走了。”
符小芝还没说话，老太太先板起了脸：“你走去哪儿？大年下的你不跟咱们一起吃饭你要去哪儿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存心要叫老婆子过不安生是吧！”
阿文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符小芝握着江白梅的手笑道：“那就一起回家吃顿饭，你爱茶，等吃完了再回茶楼来，左右这几天不开门，你自己在店里好好练习手艺。”
阿文是十月底来的茶楼，不大点的人背着个包袱很有礼数地给她行礼，说是慕名而来，想拜师交束修，在她这里学点茶的手艺。
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要出来学点手艺好养活自己的。
但像阿文这样八岁就出来自己讨生活的还是不多见，可以想见家里是很难的。
她没要他的束修，也没收他做徒弟，只让他当个小伙计在茶楼做点杂事，每月会给他五百钱做工钱。
他年纪小，暂时还不用避讳男女大防，便又在茶楼后堂找了间房给他当住处。
本是当积德行善了，没想到这孩子是真的爱茶。
才过去半个月，就能在客人问话的时候对答如流了，可见平时都是留心学的。
她便也收了他做徒弟，一直到大年夜也不见他说要回家亦或者家人来寻。
想来已是没有家的。
老太太虽然老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平时不说就怕叫孩子伤心，这会子又怎么能抛下他。
好在阿文也没扭捏，爽快应下。
白梅也没再闹，乖乖跟在身边。
符小芝心情好了很多，三人拥着老太太一道往家去。
也不远，两条街的距离，是一座两进的宅子。
茶楼后堂只是临时住处，这里才是正经住的地方。
因着想让江白梅过上好日子，老太太年纪也大了，符小芝又买了三个丫头，一个厨娘。
三个丫头，一个服侍江白梅，另两个服侍老太太。
这会子，厨娘已经将饭菜做好。
三个丫头也在门口等着了。
符小芝四人回去叫了丫头厨娘一道吃饭。
期间江白梅罕见的没臭脸，说让人难堪的话，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高兴。
结束之后，天也晚了，阿文回了茶楼。
符小芝和丫头一起服侍老太太睡下后，来到江白梅的房间，想跟她一起睡，没想到推了下门没推开。
她轻轻敲了一下唤道：“梅儿，你睡了吗？”
江白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睡下了，你有什么事？”
符小芝道：“今晚娘跟你一起睡吧，娘想跟你说说话。”
江白梅道：“明日吧，我都躺床上了。你不是要关门好好玩几天吗，有的是时间说话。”
符小芝想想也是，唤了丫头小环叮嘱道：“小环你夜里警醒点，小姐爱踢被子，她再踢的话你记得给她盖好，别又让她染上风寒。”
小环却没回话，还是江白梅道：“我让她去下人房了，我今日想一个人睡。”
符小芝愣了下：“那怎么行，你晚上总踢……”
“哎呀你烦不烦！”江白梅恼了，“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符小芝只得闭上嘴，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着明日带白梅出去走动走动。
她在这世上虽已没了别的亲人，但总归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不会少。
总能约几个门当户对的夫人一道赏景。
她记得有好几家的儿子都还没有成亲。
明日带白梅过去见见，就算不成也能转一下她的思绪。
白梅就是见的男人太少了，才会被那个谢运生迷得晕头转向。
多见几个就不会这样了。
就在符小芝满心为自己女儿打算的时候，江白梅偷偷地出了房门，蹑手蹑脚摸到了老太太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一角，熟门熟路地钻进去，直奔妆台，拉开下面第二格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走到老太太放衣物箱笼，打开铜锁，伸手在里面翻找。
她知道符小芝赚来的银票都放在老太太这里。
江白梅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一个小木盒的一角，心中大喜，正要拿出来时，听老太太声音清醒的问道。
“梅丫头，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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