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昧的意识渐渐苏醒，荼九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目的不出意料，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晕倒前的一幕幕清晰的在脑海中盘旋，他的眼睫忍不住一颤，对当时撕心裂肺的绝望仍有余悸。
师兄，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吗？
不，师兄一定是被幕后之人影响了，所以才说出那种话。
只要师兄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是伤害翠珑的那个人！
可万一，万一真的是他呢？
在那之前，他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云九宫中沉睡，还是被人控制着离开了仙界。
而且，如果那真的是师兄的真心话呢？
他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压下心中升腾的恐慌，不会的，师兄会相信他的——
“醒了？”
一旁不知等了多久，却只看到他望着房顶发呆的凌霄沉声开口：“问云这次对你很失望，所以让我对你多加管教。”
荼九僵了一下，撑着身体坐起来，冷笑道：“师兄不可能会这么做，你不需要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来来刺激我。”
凌霄看了一眼他披散的灰白发丝，神情复杂，眼中滑过类似怜悯的情绪：“那就当我说的是谎话吧。”
“总之，你这次屡教不改的行为证实了先前执律殿的判罚根本毫无作用，接下来四百七十年，你就在渊海之北好好反省，也改一改你这肆意妄为的性子。”
渊海之北？
荼九踉跄着走到窗边，透过缥缈的云雾，看见下方已是一片皑皑白雪，还有连绵起伏的荒凉石山，更远处，则是一片看不到头的冰蓝之海，那就是渊海，等他们渡过渊海，就到了六界中最荒凉苦寒之地。
“送我回去！”
他猛然回身，冷声道：“我不去渊海之北！”
“由不得你。”
凌霄淡淡的道：“这也是你师兄的意思，你确定要违背他？”
见青年怔怔不语，他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四百多年不算久，你好好反省，等回来之后，问云知道你受了惩罚，自然就不会再计较翠珑的事——”
“对翠珑下手的到底是谁，你比我更清楚。”荼九冷声打断了他的说教：“明明是你打晕了我，伪装成我的样子伤害了翠珑，现在还装什么好师父？”
凌霄不由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就算要推卸责任，你这个借口找的也太拙劣了。”
“呵——”荼九一声轻嘲：“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亲眼看见你隐匿行踪进来打晕了我，一直到你们来前我才醒过来，难道你要说我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
凌霄脸色沉凝，眉头皱的极深：“我并未做过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怎么会没有意义？”荼九厌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复活霜窈吗？这不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师兄不再管我，就没人会阻止你了。”
凌霄默然片刻，沉沉一叹：“我确实曾经这么想过，只是——”
他犹豫了很久，尤其在清雪出现之后，原本成功率不超过两成的计划瞬间上升至五成，他那时候是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复活霜窈。
可最后他还是退缩了。
因为他竟然，有些害怕。
怕看见荼九绝望的目光，怕面对他充满鄙夷和憎恨的质问，怕计划失败，一切成空，更怕计划成功后，再一次看见霜窈离开时面对他的目光——
所以他退却了，迟疑了，并且像个懦夫一样，选择了再次逃避。
让清雪离开仙界历练，借机把荼九送到渊海之北，仿佛只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就不必再为怎样选择而烦忧。
但这些暗地里的思绪，他不可能对荼九剖白，因此只是干巴巴的解释：“我不曾做过你说的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恐怕这其中牵扯着不小的算计。”
“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说着，他明显开始困惑起来，不由低声自语：“又是谁在暗地里策划了这一切，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荼九看着他不似作伪的困惑神情，心中几番思量。
自从自己的身上出现了阴槐叶，他就知道，被打晕一事并非是自己因为多思多虑而做的梦，而是确有其事。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凌霄本人，他暂时无法确定，即使对方目前表现的十分真实，但也不排除仍在伪装的可能。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对方确实有控制师兄行动的方法——不论这方法是强制性的，还是诱导性的，都意味着对方对师兄的了解并非泛泛，而是十分深入。
当然，对他也是。
心中思索着，他面上仍旧是一脸怀疑：“真的不是你？”
“不是。”凌霄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如果有人假扮成我，那他是怎么进入锁宫大阵的？”
“而且，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陷害一个人总需要理由，荼九和仙界基本不存在利益关系，甚至认识的人都只有他们师徒几个，最熟悉的就是他和问云，或许还能再加上一个阿晨，如果对方陷害荼九的目的不在他本身，那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三个来的。
这一点荼九早就有所预料，为了让他离怀有绝灵之力的阿晨远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方法达成目的。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反而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
是做不到？还是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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