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皇帝萧烨因为嘉嫔的身孕，心情颇好。
寻常事务汇报完毕，问：“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首辅崔茂行上前一步沉声禀报：“陛下，臣有要事奏。十日前，湘州玉山县骆驼山的匪盗下山烧杀抢掠，方圆几十里没有一处幸免，百姓死伤无数，请求朝廷派兵镇压。”
皇帝脸上的一点喜悦瞬间消退，冷声问：“为何当地府县没有抵抗，保护百姓？”
崔茂行道：“奏折上说，匪盗是半夜偷袭，正是兵困马乏之时，人都在睡梦中，故来不及抵抗。”
姜富道：“这伙匪盗臣听说过，他们向来行事猖獗，经常在物资短缺时下山烧杀抢掠。这些年湘州的大半税收都用来弥补匪盗造成的损失，有时候收成不好，还需要户部救济才能撑下去。”
户部侍郎杨运一脸愤慨，“湘州玉山县本是富饶之地，却因这群匪盗，让百姓过的还不如其他地方！该想法子一网打尽才是！”
皇帝皱眉问：“湘州知州是谁？为何这么多年连区区匪盗都平不了？”
崔茂行道：“回陛下，玉山县县令是赵玄乃宁安十年的探花，这些年做了各种措施对抗匪盗，奈何这群匪盗狡猾异样，在大山中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老巢，所以拿他们没办法。他曾经想让知府上报朝廷剿匪，但那知府担心影响政绩，就把此事压下来。另外，有匪盗还可以向朝廷申请救济，就和匪盗勾结，时不时让匪盗抢掠。”
“朕还没派人调查，崔爱卿是如何得知？”皇帝一脸狐疑的看着崔茂行。
崔茂行解释：“昨夜，臣的小厮在门口捡到一封信，里面写清楚了事情原委，是玉山县县令赵玄所书，所以臣知道。不止如此，信上还说这次屠杀，是湘州知府为了杀赵玄灭口，不让他状告自己，联合匪盗所为。书信臣已经带来了，上面有赵墨的官印。”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万公公立刻来到他面前，把奏折和信一起呈给皇帝。
“混账！”皇帝看完，气的脸色铁青，问：“那知府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说：“那人是湘州王家的。”
一句话，整个朝堂安静的落针可闻。
湘州王家，正是当今皇帝的母族。
崔首辅闻言瞬间感觉汗流浃背，他一心只想惩治贪官，没想到竟然会在老虎头上拔毛。
不过就算是老虎头上的毛，如果长歪了，该拔的，他还是要拔！
崔茂行昂首挺胸站直身体，天圆地方的脸上正义凛然，仿佛不畏生死。
皇帝幼年丧母，是被当今太后收养的。皇帝登基后，心中记挂亡母，就对母族做出补偿。
暗中让官员给王家的人封了官职，但是官职都不大，也就九品到七品不等，就是担心有人因官职过大而得意忘形，做出错事。
封官之前，他还派人刻意敲打过，为何王家人会官至四品，还犯下如此草菅人命的事？
他记得，这些事是让苏珩去办的。
皇帝冷眼看崔茂行，不明白为何他不私下提这事。
只见他昂首挺胸站在殿中，脸上正气凛然，一副不管到底不罢休的架势。
文臣之首，就算是皇帝也要给几分面子。
皇帝揉了揉眉心，随即对刑部尚书张忠和大理寺卿段煦道：“张忠，段煦，此事你们二人去核实，后续如何处理，核实后再说！”
“是，臣遵旨。”二人一起应声。
贺太傅在一旁听着，心中大概有后续应对方案。
此时他的心中也产生了疑惑。
萧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场抢劫虐杀和他有关吗？
如果这场祸事是他做的，那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退朝后，贺太傅就立刻回府，给萧煜写信。
*
言卿拿到信来到芙蓉阁，问了在外洒扫的绿竹，知道王爷和王妃还没起床，就拿着信去找云亭。
“王爷王妃还睡着，这信拆不拆？会不会有急事？”
云亭没犹豫，接过信拆开，见是贺太傅写的，问关于玉山县的事，口口声声都带着质问。
他把信递给言卿，道：“我去见贺太傅，让王爷不必担心。”
贺家书房内，贺太傅看着这个与自己孙子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质问：“玉山县的惨案可是肃亲王所为？”
云亭虽然才及冠，气势上却丝毫不输，沉沉开口：“皇帝登基第二年，让苏珩秘密给母族王家人都安排了官职。
青水县的县令是皇帝的表姑父，没有大贪，也就是从税银上贪墨一年一万两。白龙县的县衙，从衙差到县令都是都是王家族亲，整个县的人见到王家人就像见到土皇帝，任他们欺男霸女，不敢有丝毫反抗，每年贪墨整个县的三成税收。
最严重的就是玉山县，整整十三年，都生活在匪盗的淫威之下。十年前，赵玄中了探花得皇帝赏识入了翰林院，发现朝中事务被苏珩把持，他不想同流合污，就被贬到玉山县，任由王家人磋磨。这十年，赵玄一直都在知府王全福的监视下，走不出玉山县，奏折到不了朝堂，还要随时随地防范知府缺钱，让匪盗来搜刮。”
“太傅可懂抱负被发誓要效忠的皇帝一手掐灭的绝望？”
贺太傅看着云亭沉默良久，才开口问：“你们的计划可是利用这次事件，彻底铲除王家人？”
云亭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平静反问：“太傅可愿意继续？”
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贺太傅从心里生出愤怒。就算他答应换太子，也没同意和萧煜一起，这样残害无辜。
“那些百姓的命也是命！”贺太傅怒道，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因为极度愤怒，显得有些往外凸起。
云亭看着贺太傅怒目圆睁的样子，知道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解释：“没有那些人的鲜血，这件案子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之上，将会有更多人继续受王家人迫害！”
贺太傅从心里不认同他的话。
想要惩治贪官，有千百种方法，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视人命为草芥。
他冷眼看着云亭道：“如果退亲的代价是无辜百姓的命，老夫与肃亲王就此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请回吧！”
云亭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云亭的背影，贺太傅朝他高声道：“最后如果查出来是肃亲王所为，老夫一定不会姑息！”
云亭没回头，只冷冷道：“太傅心怀百姓，我和王爷等着太傅为玉山县百姓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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