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向德青头发枯黄,身子单薄,瘦弱,皮肤晦暗……这是肝病的面相。
向德青抬头,看到进门的顾汐童和卓景然,惊得眼睛都看直了,
“二十年不见,顾知青一点也没变?还像当年一样年轻。”
顾汐童笑着说道:“哪里没有变?笑起来眼角全是褶子。”
“你笑起来才起褶子,我不笑都是褶子。”向德青笑着说道,随后环顾一圈,
“在座的,就我苍老,你们一个个的,跟当年一样,不,比当年还好看。
看来京北的水养人,我该跟你们一样,保留厂里的工作,报考京北的大学。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世间最贵的是早知道。”
向德青的话里透着浓浓的伤感,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何娟赶忙打圆场,“卓总,童童,快请入座,咱们跟向知青 这么多年没见,着实难得。今天聚在一起, 只件高兴的事。”
顾汐童和卓景然走过去坐到吕浩然和施欣怡身边。
李明风看了看,朝服务员说道:“人到齐了,服务员上菜。”
向德青环视一圈,没有见到严兴业,说道:“严知青呢?他不过来?”
刘前进说道:“老严最近比较忙,联系不上他。”
施欣怡往顾汐童那边倾了倾,小声道:“听说,半个月前,严兴业向厂里递了停薪留职的申请,申请上午递上去,下午就批了。”
“停薪留职?”顾汐童十分意外,这段时间,她一心向医,对周遭的事情知之甚少。
“是,说是要做生意。志诚说,严兴业之前去找过他。严兴业要志诚投资或者借钱给他。”
顾汐童追问道:“志诚借给他了?”
施欣怡摇摇头,“没有。志诚家是二妞当家,志诚兜里只有两千块钱。”
“那他从哪里借的钱?”顾汐童问道。
施欣怡摇摇头,“不清楚。对了,严兴业和他现在的媳妇离婚了。
上星期一去民政局领的离婚证,邓枝那天去民政局办事,正好遇上。”
顾汐童 :“……”
何娟从后面走过来,站在施欣怡和顾汐童问道,“你俩在说什么呢?李组长招呼大家合影。”
顾汐童和施欣怡止住话头,笑着应道:“好!”
施欣怡见刘前进拿着相机捣鼓,玩笑道:“刘知青有备而来。”
刘前进扬了扬手里的相机,笑着解释,“这是李组长准备的,我帮忙调调焦距。”
“咱们和向知青二十年才见一次面,实在难得。这次见了,下次见面,又不知什么时候了!是该合影留念。”王小东笑着说道。
李明风招呼道:“女同志前面坐一排,男同志后面站一排,前进, 你调好焦,把相机给边上的小姐,请她帮咱们照一张。”
合完影,大家重新入座。
服务员已经将菜上齐,李明风端起酒杯站起来,代表京北的知青欢迎向德青,
大家纷纷起身,碰杯,欢迎向德青。
酒过三巡,施欣怡看向向德青,问道 :“向知青,听说你去了洪城,在那边还好吗?”
向德青停下夹菜的手,说道:“怎么说呢?还算好吧。
当年高考后,我报了洪城的大学,大学毕业后,进了洪城机械厂工作。
随后跟何文斌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
何家人重男轻女,怨我生的是女儿,让何文斌这一房断了后。
在我女儿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我跟何文斌离了婚,从此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何娟问道:“何文斌呢?再婚了吗?”
向德青苦笑一下,“结了,我们离婚的当年,他就迎了新人进门。
第二年,新婚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也算得偿所愿。”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都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有多不 容易。
向德青见屋里的气氛沉闷起来 ,笑着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柳传芳说道 :“你一个人带孩子生活,很不容易吧?写信怎么不告诉我?”
向德青笑笑,“都是成年人,谁家没有点事?我再把自己的事倒给你,不是给你添堵吗 ?”
何娟叹气道:“你呀,要强了一辈子!”
向德青苦笑一下,说道:“没办法,性格使然。
咱们知青点的人,只有京北三人组和我生活的时间短点,其他人,不,还有王小东和海燕,
除了他们几人外,其他人和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十年。
你们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人,争强好胜,吃亏要吃在明处。
在生产队那会就是这样,很不讨喜。因为这,得罪了不少人。
我这样的性子,注定要吃尽苦头。
我知道自己性格上缺陷,生怕女儿跟我一样。
我从小让女儿学绘画,让她通过学习学会坚持,忍耐。
通过学习磨练她的意志与耐心,让她善于观察生活,也是让她有一技之长。”
顾汐童看到,说起女儿,向德青的眼里有了光彩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向德青的气息已经不稳了。
顾汐童往卓景然那边倾了倾,卓景然知道她有话要说,把头偏过来。
顾汐童朝他耳语,“向德青病得很重。”
卓景然神情一滞,点 点头,小声道 :“知道了。 ”
那边,向德青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女儿很争气,今年高三,再有两个月,她就要参加高考了。
之前参加洪城的几次联考,女 儿的成绩都在前一百名。
术科成绩已经出来了,她的术科成绩是江省第一名。
现在只等文化成绩,孩子想考央美,我这次来出差,一是为工作,
二是想去央美看看,我担心,以后没有机会去看了。”
说到这里,向德青再也掩不住心里的悲伤,双手捂脸,哭了出来。
桌上的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齐齐地落在向德青身上。
身边的何娟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德青,你这是怎么了?
央美就在那里,女儿考过来了,你想她了,就……”
后面的话,何娟没有说下去,看着向德青问道 :“德青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咱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不是姐妹甚至是姐妹,
你要遇上什么事,你跟咱们说说,咱们能帮的,一定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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