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马金花瞪圆双目，睚眦欲裂，喉间发出含混的"啊啊啊"声响。
容嬷嬷突然站定，似打定主意道："夫人，您别怪老奴——老奴还有家人，断不能跟着您一起困死在这儿。别怪我，您别怪我......我男人和儿子早被赶到庄子上，我总得为他们谋划生路啊。"
容嬷嬷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取出粗布包袱，将马金花妆奁里的首饰逐一打包，又从箱笼中取出一沓银票与一些碎银。
自马金花病倒后，这个院里除了月例银子外，就没有了别的进项。伺候的丫鬟小厮更是愈发过分，一个个不给赏银便推诿怠工。
望着手中单薄的银票，容嬷嬷悔叹从前太过大方，白白散了许多银钱出去。
马金花的嘶吼愈发刺耳。
容嬷嬷走近床榻坐下，叹道："夫人，您莫要恨我。这些年我尽心伺候，从未懈怠。可如今树倒猢狲散，我总不能在您这一棵树上吊死。怪只怪咱们平日待府中下人太过苛严，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怕是谁都难有活路啊。"
见马金花逐渐安静下来，容嬷嬷长叹一声："哎！我该走了，再晚怕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啊啊啊啊——"马金花望着容嬷嬷，再次发出凄厉叫声。
容嬷嬷回身，见她慢慢闭眼，眼角有泪水滚落下来，便问："夫人，您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
马金花望向床帐上的金色蝴蝶挂钩——那是慕容倩瑶与慕容安豪小时候送给她的，马金花很喜欢，这么多年都还一直用着。
容嬷嬷立时会意，重新坐回床边："夫人可是放心不下公子与小姐？小姐离府有些时日了，听安卓公子说，她与吉源关家的那个小子去了云来镇。那小子对小姐一向恭顺，还为她置了宅院、雇了仆从，想来日子还算安稳，您尽可放心。公子这些日子不常待在府中，一出去便是数日，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蓉嬷嬷起身要走，身后又传来马金花的叫喊声。
她顿住脚步，再次回身，眼神变得狠厉，"夫人，您不如随老爷去了吧！我若走了，府里再无真心待您的人，您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好啊？"
容嬷嬷不顾马金花充血的双目，扯过被子捂上她的头颅。
马金花只轻轻挣扎了几下，便似认命般没了动静。
慕容府仿佛陷入了死寂，下人们来去匆匆却是脚步轻轻。
肖云朗与关小筠对视一眼，都觉得不便久留。
肖云朗开口询问，"安卓，可有需要帮忙的？"
慕容安卓神色颓丧，摇头望向仍在悲痛中的慕容耀宗，道："多谢安王挂怀，接下来的事，我自会处理。"
"你多保重，肖雷已经找到了，我与筠筠是时候该回去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慕容安卓突然好想自己的娘亲，想了想道，"劳烦回去告诉我娘，待我料理完府中事务，便去接她。"
关小筠接话道，"放心，我一定将话带给梅姑姑。安卓，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于慕容耀祖而言，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有些话虽然不近人情，我却不得不说——驿馆中的几十具骸骨、雁翎的供述，皆为他们罪孽的铁证。他们本就罪该万死，这般结局，于你、于我、于众人，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小筠，我，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嗯，我理解。毕竟你叫了他二十几年的父亲。不过，看二老爷如此悲痛，你肩上的担子不轻，还是要往前看，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慕容安卓望向关小筠，目光灼灼，勉强扯出一笑："你说得对。若换作是你亲自动手，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从前只当是执念，可亲眼见他离去，心中到底难受......。"
"你能这么想便好。善恶终有报，如今他们路上可以作伴，倒也‘圆满’。"
正说着，常顺匆匆来报："公子，夫人殁了！"
"你说什么？"慕容安卓恍若未闻。
"刚才夫人院里的人来报，说夫人已然咽气了。"
关小筠吐了吐舌头，忙拉着肖云朗告辞："我们先行一步，你不必送了。"
肖云朗捏了捏关小筠的手，低声道："你这张嘴啊——刚说完作伴，倒真应了景，来了个名正言顺做伴的。"
关小筠调皮一笑："这下可好，慕容耀祖的黄泉路上可热闹了——有妻，有妾，还有他的白月光。"
回到公主府的二人向家人报过平安后，便一同进入了空间。
肖云朗望着空间里躺着的几个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膈应——肖风、肖雷和关华在此倒也罢了，可许安和刘乔姐为何还留在此处？
“嘿嘿，瞧我这记性，早该把他们送去府衙大牢了。”关小筠轻笑着开口，指尖随意拨弄了下鬓角碎发。
此时，睡梦中的关华突然坐了起来，脸色仍带着几分苍白，急切道：“公子，肖雷……肖雷他怎么样了？”
关小筠唇角噙着温和笑意，看着还在茫然中的关华，目光示意她看向身侧。
关华转头望去，只见肖雷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虽仍有些憔悴，却透着安稳。
她急切地扑上去，指尖轻颤着探向肖雷的鼻息，又仔细摸了摸他的手腕和脖颈，待确认他呼吸平稳、身体仍有暖意后，才轻轻舒了口气，眼眶却微微泛红：“还好……还好没事……”
“可是彻底醒了？”关小筠挑眉，目光扫过关华泛白的指节。
“嗯，醒了。”关华点头。
“你想留下来照顾肖雷，还是出去找点事做？”关小筠轻声问。
关华指尖轻轻攥住肖雷的袖口，目光痴痴地盯着他的脸，忽而自嘲般笑了笑，“他这般安稳的模样，怕是也用不着我守着。小黎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关小筠轻轻拍了拍关华的肩膀，眸中泛起心疼：“既如此，便出去寻些事做吧。人一忙起来，便没空想东想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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