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花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当然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娘希匹的，老子以为你跑了呢！大晚上的游来荡去的，去哪里勾引野男人了？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资本家大小姐啊！那你他娘的投胎投错了！”
沈来财拿着一捆柳枝做的掸子呼呼就往沈春花背上抽，钱莱儿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做着针线活，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幕似的。
沈春花也从不奢求她会来帮忙或者求情，倒是沈冬花，躲在角落里好几次看着想上前，最终却还是因为怕被打而没敢动。
最终还是沈秋生，那个比沈春花小了5岁的弟弟不耐烦的走过来，说了句。
"不是说二姐要嫁人了吗？爹你把她打成这样还怎么要彩礼？"
沈来财这才停下了抽掸子的手，把柳枝扔一边，“我这不没往她脸上招呼嘛！小婊子算你走运！”
沈冬花赶紧上前扶起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春花，她没吃晚饭又被这么抽了一顿，根本起不来身。
“爹爹姆妈，我带姐姐去洗一下，明天还得出门见人呢……”
沈来财挥挥手，动作跟赶狗一样。回头还在跟钱莱儿说什么，晚上要不让老大守个夜，别让这小婊子真给跑了……
等进了两人住的那半间房，沈春花才气若游丝的开口问道，
“明天？见人？”
沈冬花一边把她身上混着血和汗的衣服扒下来，一边低声又快速的说着，
“今天晚饭前那边来人了，说是同意给一百七，明天就来给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沈春花想勾一勾嘴角，都没那个力气。
还真她妈是买卖啊！
也不知道明天姓林的那家人到底会不会来，要是不来，或者来晚了……那她今天算是让月桂妈白忙活了一趟。
沈春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冬花，”她轻轻喊了她妹一声，
冬花回了个嗯？“三姐，你先别动，我给你把血擦干净了，明天应该就能结痂。”
“你别忙活了，去给我找把剪刀来。”
冬花在沈春花背后忙活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语气里满是惊恐，
“姐……”
她虽然只有16岁，但她该懂的都懂，她知道沈春花嫁过去肯定没好结果，所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赶紧告诉了她。
她也知道沈春花现在要剪刀的意思是什么，这是打算和那父子拼命呢还是和她家这几个畜生拼命？
沈家的女人，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沈冬花也不会那么天真的觉得她姐姐能成功，最终的结局，大概只会死一个人。
沈来财想卖了沈春花换170块钱，大概率是为了要给将来沈秋生娶媳妇儿攒钱，如果沈春花没了，那这钱也就没了。但沈秋生终究是要娶媳妇儿的。
她16岁了，也不小了……沈冬花想到这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喊姐姐的声音里多了些真情实感的恐惧。
沈春花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还记得大姐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吗？”
“能早点跑就早点跑！”
“我蠢，当时没记进心里去，现在要跑已经不可能了，但你还有机会。”
“明天我会有两种结局。”
“一个是被那对杀猪的父子买走，然后我会一剪刀了结了我自己。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回来闹，你要是不想被顶替我卖过去，就趁明天还没闹起来前，找个机会跑了吧。”
“你也别想着不给我剪刀，活着难，要死很简单。”
沈春花说着这话，异常冷静。冷静的沈冬花看着她的眼神都觉得可怕至极，眼泪啪嗒啪嗒的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
“还，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结局，”沈春花掀了掀眼皮，语气微微缓和了一点，
“我今天找到了一户人家，他们也愿意用170块钱买我回去做媳妇儿。但他们是隔壁县的，我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不来。要是来得及……”
“要是来得及……”这话被沈春花在嘴里反复的念叨了好几遍，最后才定下神来，
“要是来得及，我就不用死了。但你还是得找个机会跑。”
她瞥向沈冬花，眼里并没有什么多少对妹妹的怜惜，只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要以为只要我被卖了，沈来财他们收到了钱你就可以喘口气。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或许生下来就是用来给他们换钱的。也别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等你到了年纪，肯定也是和我跟大姐一样，标价被卖的下场。或许过两年，也或许就现在。
万一他们收了林家的钱还是不过瘾，那边杀猪的父子俩又还是盯着我们家瞧，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拿你过去充数！”
沈冬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中，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到最后竟然会落在她的头上，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不告诉沈春花吗？可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不要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会惦记着她的帮忙，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根本就不算人，只不过是一件商品。
哪怕是身为母亲的钱莱儿，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
沈冬花还是给她姐找了把剪刀来，作为感谢，沈春花把自己偷偷摸摸攒了十几年才攒下的一块两毛二给了沈冬花。
“你自己藏好，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沈冬花抖着手接下了那钱，她想说，你让跑路，结果就给我一块两毛二，这点估计连他们县都跑不出。
但是又一想，要是沈春花有足够的钱跑路，自己早跑了，还能等着给她送钱？
沈冬花一晚上没睡，自己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春花也没睡，她抱着那把剪刀一动不动的侧卧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等天亮了，她的命运走向也将明了。
或生、或死，都在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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