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上前,低声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夭梦神色微窘,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低声道:“我已经将……我和你的事告诉老爹和娘亲。娘亲倒是没说哪些特别的,只是轻轻叹口气;”
“可老爹……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啦……”
李晓嘴角微微一抽,心中了然。
养父生气,实属在情理中。
且不说他与夭梦名义上是兄妹,纵使无血缘之亲,这份关系在外人看来也已逾越常伦;
更何况当年他携夭梦外出历练时,养父曾再三叮嘱,要他好好照顾这个妹妹,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结果呢?人确实没受欺负,可自己这“照顾”着“照顾”着,竟把人家掌上明珠般的女儿,照顾成自己的心头挚爱……
李晓换位思索,倘若自己是那位含辛茹苦抚养女儿的父亲,恐怕也会恨不得回到当年,把那个还在襁褓中的自己亲手喂给自己那在山野里长大的“好兄弟”。
夭梦垂眸,声音更轻些:“老爹让我在这儿等你,说你来了之后,一起进去见他。”
“你打算怎么办?”她抬眼看向李晓,眼中既有忐忑,又藏着一丝倔强。
李晓仰头望天,长长一叹,终是开口:“还能怎样?该面对的终究躲不过。总不能因为我,让你和养父断绝父女之情吧?”
夭梦背着手,脚尖轻轻点地,小声嘟囔:“其实……也不是不行。”
李晓顿时黑沉着脸,伸手揉上她的发顶,毫不留情地将她精心梳理的青丝搅得凌乱不堪:
“别害我!这话要是让养父听见的话,他非得提刀跟我决斗不可!”
“而且那是你亲爹!”
“你要说养父待我如亲子,恩重如山,我若因此与他反目,我不但没意见,还会举双手支持。可你想想——平日里他有多宠你?你就这般忍心背叛他老人家?”
夭梦挺起胸膛,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认真道:“我知道啊,可我是恋爱脑。”
“而且我出生那一刻,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你。在我心里,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是第一位了。”
李晓闻言,仰首望月,喉结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胸口。
良久,他才缓缓低头,目光深邃如渊:“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当初……”
夭梦靠近一步,凝视着他,轻声问:“你……后悔了吗?”
李晓与她四目相对,唇瓣微启,欲言又止。
最终,他闭上双眼,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际,声音低沉而坚定:
“在没对你动心之前,或许有过一丝迟疑;
但如今——此生无悔。”
他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走吧,我们一起进去。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我被逐出家门,然后再挨一顿家法教训。”
夭梦眨眨眼,忽然露出狡黠一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软语叮咛:“那你待会儿记得还手啊,我可舍不得你受伤。”
李晓温柔地替她重新梳理散乱的长发,眉目柔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不还手。”
“因为——养父打不过我。”
尽管至今,他仍不清楚那位身为仙兽的养父究竟深藏何等修为,但想来,尚不足魔神之境。
而五百年前,他便已孤身斩落魔神级的存在——古斯托特。
真要动起手来,胜负自是不言自明。
二人手挽着手,缓步踏入厅堂。
一进门,便见那曾如山岳般巍峨的巨影已然化作人形,端坐于一张古朴厚重的红木凳上——
正是仙兽山君。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墨黑长发高高束起,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端正,眉宇间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沉稳而凌厉的气息。
他手中轻捧一杯热茶,指尖微动,正慢条斯理地沏着,茶香氤氲,在寂静的空气中悄然弥漫。
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他头也不抬,指着李晓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
“你,从今日起,逐出家门。”
“从此以后,你与我家再无半点瓜葛。”
话音落得干脆,毫无转圜余地。
李晓心头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虽早已料到此番局面,可当那视自己如亲子的养父亲口说出这等决绝之语时,心口仍像被无形之针轻轻刺一下,泛起一阵隐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还不等他出声,山君再次冷冷道:“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夭梦眉头微蹙,忍不住轻唤:“爹……”
“跪下!”山君一声断喝,骤然催动仙力,声浪如惊涛拍岸,在幽深山谷中层层回荡,震得人心神俱颤。
李晓敏锐地捕捉到那语气深处压抑的怒意,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夭梦的衣袖。下一瞬,他已双膝触地,动作从容而坚定。
夭梦见状,抿了抿唇,也随之跪下。
二人跪得坦然,毫无迟疑。
一个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向长辈行礼本是天经地义;一个是蒙受养育之恩的养子,这份恩情重如山岳,百世难偿,跪拜何足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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