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陈舒雅的声音放得比平时轻了许多，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看水吗？”
那女子没有立刻回答，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水波之上。
“那多无聊啊。”
陈舒雅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有些冒失，赶紧找补。
“我是说……涂山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西城区虽然安静，但我知道好些有趣的小角落这是我这些天探出来的。”
她眼珠转了转，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宝藏。
“那些地方可有意思了，保证你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她的声音重新变得雀跃起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带你玩！”
陈舒雅转过身，整个人正对着那女子，脸上绽放出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期待。
她伸出了手，又觉得有些唐突，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变成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那女子终于缓缓地、完全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陈舒雅生动灿烂的脸上。
那双沉静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照出陈舒雅的身影，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她看着陈舒雅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睛。
午后的阳光在她月白色的襦裙上跳跃，银线缠枝纹仿佛活了过来。
时间仿佛又凝滞了一瞬。
就在陈舒雅以为对方会像拒绝谈论河水一样拒绝她时，那女子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字，清泠如流水相击，落在陈舒雅耳中却如同天籁。
“太好啦！”
陈舒雅几乎要跳起来，她努力按捺住过于激动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在原地小幅度地蹦了一下，绣花鞋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声。
“跟我来！”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玩伴的小鹿，脚步轻快地率先走下石桥，还不忘回头招呼。
“这边这边！”
就这样，一道明快如跳跃溪流的身影，引领着一道沉静如深潭月影的身影，踏入了涂山西城区午后慵懒的街巷。
陈舒雅是个极好的向导，她似乎比起对方更像一个本地人，他对这里的每一块石板、每一道门扉都无比熟悉。
她没有规规矩矩地走大道，而是专挑那些窄窄的、布满青苔的小巷穿行。
她们走过飘着药草香的医馆，陈舒雅探头进去跟坐堂的老大夫打了个响亮的招呼。
路过一家摆满各种新奇小玩意的杂货铺，陈舒雅拿起一个彩陶小哨子把玩了一会儿，又放下。
经过一家安静的书斋，那神秘的姑娘的目光在门口悬挂的字画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陈舒雅立刻捕捉到了，凑过去煞有介事地评价：
“嗯，这字写得……好整齐！”
引得书斋里看书的学子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姑娘的嘴角似乎也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陈舒雅总是兴致勃勃，像有说不完的话，看到什么都想分享。
她指着瓦檐上晒太阳的花猫，描述它昨天如何追蝴蝶摔了个跟头，她闻着不知哪家飘出的糕饼香气，立刻就能猜出是桂花糕还是绿豆糕。
陈舒雅甚至能跟巷口磨刀的老爷爷聊上几句今天的天气。她整个人仿佛自带光芒，走到哪里，就把那份鲜活的热闹带到哪里。
而她，始终是沉静的。
她走在陈舒雅身边，步伐轻盈而无声，月白色的裙裾拂过青苔，仿佛不染尘埃。
她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陈舒雅叽叽喳喳，目光追随着陈舒雅跳跃的身影，时而落在她描述的事物上。
她像一泓深水，陈舒雅投进去的石子，似乎只激起极其微小的涟漪，便被她无声地包容、吸纳。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陈舒雅带着清曦爬上了一座小小的茶楼。
茶楼位置极好，二楼临窗，推开雕花木窗，大半个涂山城的屋顶便在眼前铺展开来，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远方苍翠的山峦。
夕阳的金辉给这片宁静的城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炊烟袅袅升起，远处似乎还能听到悠扬的晚钟。
“累不累？”
陈舒雅趴在窗棂上，脸颊被夕阳映得红扑扑的。
陈舒雅侧过头，看着坐在对面、姿态依旧沉静优雅的她。
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广阔的暮色。
茶楼伙计送来了两杯清茶，白瓷杯盏，茶汤碧绿。
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气氛变得安静下来。
白天的喧嚣仿佛被夕阳过滤沉淀。陈舒雅看着对面被柔和暮光勾勒出轮廓的女子，那双沉静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不那么幽深了，反而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
一起度过的这半日时光，像一幅色彩斑斓又带着奇异宁静的画卷在陈舒雅脑海中展开。
她心中那份最初的好奇并未消散，反而沉淀得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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