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回家,发现书房抽屉里多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病历本。
丈夫吞吞吐吐说可能是公公老同事暂放的。
直到我在村口老槐树下,听见邻居议论公公年轻时“害死过一个女知青”。
而病历本的主人,正与当年失踪的女知青同名同姓。
墙上的钟,指针已经粘在了“1”和“2”之间,像一对筋疲力尽、互相倚靠着才能站住的情侣。最后一份月度绩效评估表从我指尖滑到桌面上,轻飘飘的,却压得我肩颈一阵酸胀。办公室里只剩我头顶这一盏灯还亮着,惨白的光圈拢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和电脑屏幕上幽幽闪烁的待办事项列表。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厚厚的防窥玻璃滤成一片模糊而倦怠的光晕,偶尔有晚归车辆驶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短促,湿漉漉的,很快又被寂静吞没。
我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裹住我。站起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被敲打后的钝痛。又是一个寻常的、被表格和报告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晚。我叫田颖,一家不大不小企业里不上不下的管理人员,日子过得就像打印机的出纸口,平稳,连续,一眼能看到头,偶尔卡顿,抖落一些无关痛痒的纸屑。
电梯匀速下沉,失重感带来轻微的眩晕。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丈夫周磊发来的微信:“还没回?爸熬了汤,在锅里温着。” 简单一行字,看不出情绪。我回了个“马上到”,想了想,又加了个拥抱的表情。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终究还是撤回了表情,只让那干巴巴的“马上到”三个字传了过去。我们之间,不知从何时起,也像这电梯井,看似密闭的空间,却充斥着看不见的、沉默的气流。
推开家门,意料之中的安静。客厅只留了一盏廊灯,暖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沙发和电视柜的轮廓。公公的房门紧闭,门缝下没有光。周磊应该已经睡了。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味,很淡,但足够让我皱起眉头。周磊不抽烟,这味道,是公公的。他最近抽烟似乎比往常多。
换了鞋,放轻脚步往卧室走。经过书房时,脚下踢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一声闷响。是周磊的公文包,随意扔在门口。他总是这样,说了多少次,随手乱放。我叹了口气,弯腰想帮他拎到玄关柜子上去。拎起时,包没扣好,侧面的拉链开了一半,里面一摞文件滑了出来,最上面是一个深蓝色封皮的硬壳本子,不大,巴掌大小,夹在几份合同中间,露出一角。
不是周磊平时用的工作笔记。那颜色,那厚度,都有些陌生。鬼使神差地,我抽了出来。
是一本病历本。封皮是那种各大医院通用的、毫无个性的深蓝色,印着烫金的“病历记录”字样,边角已经磨损得泛白起毛,显然有些年头了。翻开,就诊人信息栏,姓名:沈静秋。年龄:五十七。旁边贴着一张褪色的登记照,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瘦,眼角有细密的纹路,眼神很平静,甚至有些空茫,看着镜头,又好像透过镜头看着很远的地方。就诊时间,最新的一条记录,是两个月前。科室:神经内科。诊断意见那一栏,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我只能勉强辨出“记忆力进行性减退”、“认知功能损伤待查”几个词,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问号和待排除的诊断名。
沈静秋。我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周磊的亲戚?朋友?没听他说过。而且,这病历本看起来是长期随身的,怎么会在他公文包里?
我捏着那本病历,站在原地,书房没开灯,只有客厅廊灯漫过来的一点微光,纸页在手里显得冰凉。心里那点因为加班和深夜归家带来的疲惫的麻木,被一种细微的、带着钩刺的好奇和隐约的不安取代。这不像周磊会接触的人。他的世界,规整,有序,边界清晰,如同他书架上按门类、出版社、甚至颜色排列的书。这个陌生的、带着疾病和岁月痕迹的“沈静秋”,突兀地闯了进来。
我把病历本塞回公文包,拉好拉链,将包放回原处。走到卧室门口,手握住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顿了顿。里面静悄悄的。最终,我没有进去,转身去了厨房。灶上的砂锅还保着温,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带着中药味的鸡汤香气扑出来。我盛了一小碗,靠在料理台边慢慢喝。汤很烫,顺着食道下去,熨帖了胃,却暖不了心里那块莫名发空的地方。
那一晚,我睡得不沉。朦胧中,总好像看见那本病历的深蓝色封皮,和那张平静而空茫的脸。
第二天是周末,但生物钟还是让我早早醒了。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周磊大概已经起床了。我洗漱完出去,看见他正在阳台摆弄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餐桌上摆着清粥小菜,公公已经坐在主位上了,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戴着老花镜,看得很专注。晨光透过窗户,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一层淡金。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温和又带着点权威感的笑容:“小颖起来啦?昨晚又加班到那么晚,快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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