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在一旁坐下,不以为然道:“大哥,依我看,那刘冲小儿未必靠得住!什么汉室正统,如今连陛下身世都传的沸沸扬扬,是真是假谁说得清?反观燕国公,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更是开国立制,雄踞北方,声势滔天!小妹如今也在龙城,颇受燕国公宠爱。我们糜家,何必死抱着那艘快要沉没的破船?”
他越说越激动:“要我说,不若我们主动派人联系燕国公,表达归顺之意!以我糜家在徐州的声望和财力,必得重用!总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万一城破,玉石俱焚啊!”
“糊涂!”糜竺斥责道,“此乃关乎家族存亡之大事,岂能如此轻率?投资一方诸侯,如同下注,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燕国公虽势大,然其毕竟是……毕竟是宦官出身,如今虽恢复男儿身,称公立国,在天下士人眼中,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且其手段酷烈,若我糜家贸然投靠,未必能得善终。”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况且,曹操、刘备尚在彭城死战,我等此时背弃,于心何安?于名声何益?”
糜芳被兄长训斥,有些不服,但也知兄长顾虑有理,只得嘟囔道:“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听说燕军攻城甚急,彭城怕是守不了几天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家主!不好了!庄外……庄外来了一支骑兵,打着‘燕’字旗号,为首将领自称常山赵子龙,要求面见家主!”
“什么?!赵云赵子龙?!”糜竺霍然起身,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之色,“他怎么会来这里?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糜芳也是吓了一跳,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大哥,赵云乃是燕国公麾下心腹大将,他亲自前来,必是代表燕国公!这是天赐良机啊!”
糜竺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无数可能。
赵云此时前来,目的不言而喻!
是福是祸,就在今夜!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管家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开中门,所有族人随我出迎!万万不可怠慢了赵将军!”
“诺!”
糜家庄园之外,火光通明。
赵云仅率十余名亲卫,立于庄门之前。
他并未着甲,只是一身素白战袍,胯下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在火把映照下,更显得英武不凡,气度沉凝。
身后千骑精锐则静静肃立于远处黑暗中,唯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声,更添肃杀之气。
庄门缓缓打开,糜竺率领糜芳及一众糜家核心子弟,快步迎出,脸上堆起热情而恭敬的笑容。
“不知赵将军大驾光临,糜竺有失远迎,万望将军海涵!”糜竺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赵云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上前虚扶一下,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糜先生不必多礼。云奉燕国公之命,特来拜会先生,有要事相商。”
他目光扫过糜竺身后略显紧张的糜家众人,最后定格在糜竺脸上,开门见山道:“此处非谈话之所,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糜竺心中一震,连忙侧身让路:“将军请!庄内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一行人进入庄园,来到灯火通明、布置典雅的正厅。
屏退左右,只留糜竺、糜芳作陪。
侍女奉上香茗后,赵云并未客套,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递给糜竺:“糜先生,此乃燕国公亲笔书信,请先生过目。”
糜竺双手微颤,接过信件,拆开细读。
越是往下看,他脸色变幻越是剧烈,有震惊,有犹豫,更有难以抑制的意动。
信中,张世豪先是提及糜夫人在龙城一切安好,备受恩宠,以安其心。
随后,笔锋直指当前局势,言明彭城指日可下,北燕统一天下之大势不可阻挡。
最后,许下重诺,若糜家愿带头归顺,表效忠之心,则封糜竺为东海郡公,加光禄勋,秩中二千石,糜芳亦为将军,糜家所有产业,均受大燕保护。同时,希望糜竺能利用自身影响力,劝说徐州其余郡县官吏豪强,共投明主。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几乎是将糜家捧上了徐州士族之首的位置!
糜芳在一旁伸着脖子偷看,看到那“郡公”、“将军”等字眼时,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连连给糜竺使眼色。
糜竺放下书信,久久不语,内心天人交战。
赵云也不催促,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气定神闲。他知道,如此重大的决定,需要时间。
良久,糜竺抬起头,看向赵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燕国公厚爱,糜竺感激涕零。只是……兹事体大,关乎我糜氏全族性命前程,竺……可否容我思量一夜?”
赵云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缓缓道:“糜先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彭城战事紧急,每多耽搁一刻,便有多一刻的变数。燕国公诚意拳拳,更念及糜夫人之情分,此乃先生与糜家千载难逢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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