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众人走进牛棚的那一刻便得到了解答。
——在母牛的产道里。
看清小牛犊死状的瞬间，众人眼睛均是一缩。
或皱紧眉头，或紧眯着眼。
就连白笑这个自诩跟在林舟身边时间最久的小助手，此刻也偏过头，差点真的吐了出来。
无它，小牛犊着实死得太惨了。
半个头卡在母牛的屁股后。
小小的脸肿得硕大，面色紫中带青。
半截灰紫的舌头从嘴缝里耷拉出来。
满地是血，一片狼藉。
一看就是才经历了一场艰苦又惨痛的大战。
母牛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
满脸懵懂，眼神无辜。
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可它作为距离疼痛和死亡最近的一员，它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身体后面传来的阵痛还让它的两条后腿僵直，微微颤抖。
看得出来，这场生产已经让它耗光了全身的力气。
暂时根本没法自己站起来。
林舟的眉头隆起，盯着小牛犊那张紫青的脸看了两秒，这才问养牛户大哥。
“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显难产了，怎么之前不给我打电话？”
按理说，正常情况下，只要老牛一难产，养牛户们就会立刻给他打电话。
怎么会临了要出事了才告诉他？
养牛户大哥一拍大腿，满是懊悔。
“之前其实还好好的。”
“虽然下犊子的时间久了点，但这大牛以往下犊子都这么久，也都顺利自己生下来了，我们就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
“一样？”白笑捂着嘴“唔”了一声。
虽然还忍不住生理性反胃，但她还是很生气。
“十里八乡类似母牛难产的例子，大哥，还要我给你重复吗？”
“每次我们来看诊，不都经常嘱咐你们别大意？”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说教，大多数成年男人可能都会翻脸。
可养牛户大哥也只是低着头，半句没反驳。
谁让白笑说的是事实呢？
尤其是母牛难产这事，他们更是老听小舟提起。
前两个月，孙德正他家的母牛生了死胎的事，更是在十里八乡被当作典型反面案例宣传。
他们其实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
“可问题是……”
养牛户大哥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解释了两句。
“小牛犊当时都能看见小半个头了。”
他们都以为离生出来只是差临门一脚的事。
不过是生得慢而已，他们自己帮母牛拽两下就好了。
就算请了小舟来，不也是一样的拽？
再说，帮生产的母牛拽牛犊这事儿，他们早就已经干得轻车熟路了。
小牛犊又已经冒头，他们都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所以也没有想着再让小舟辛苦跑一趟。
毕竟隔得也不算太近。
能自己动手，也能稍微省省。
虽然小舟收得也不贵，但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嘛。
谁成想。
明明是临门一脚的事，这一脚却怎么都踹不开母牛屁股的大门。
养牛户大哥想不明白。
“小舟，明明我们的操作和平时你让我们拽的时候一样，可为什么我们就拽不出来呢？”
不仅拽不出来，还硬生生把牛犊子给憋死了。
林舟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重重叹口气。
“因为小牛犊没能顺产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卡住了。”
养牛户大哥呆愣愣地点点头。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才帮忙拽的嘛。”
林舟微微摇头，目光落向那只紫青的小牛犊。
“它当时肯定不是因为脑袋太大被卡住，也不是前肢。”
“大概率是后肢姿势不对，在里面就被卡住了。”
“在这种时候，我们一般都会先把小牛犊给塞回去，调整好位置之后再重新进行拖拽。”
他神情复杂地再次抬头看向养牛户大哥。
“这一步常常被大家忽略，但这一步其实才是关键。”
“难产总有缘由，光是硬拽怎么行？”
养牛户大哥一怔，下意识张了张嘴。
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能再说出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那张带血的紫青小脸上。
他的牛犊！
他的心血！
他本可避免的损失！
无尽的懊恼瞬间冲上他的天灵盖。
原来真是他的自作主张害了小牛。
也害了他自己！
养牛户大哥“嗷”了一声，赶紧抬起胳膊挡住嘴。
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牛棚里，众人又是一阵阵叹气。
悲剧已经发生，再责怪谁都已经没用了。
何况，养牛户大哥这会儿也已经够难过了。
“哞~~~”
不知是不是被这情绪感染，地上的母牛悲怆地叫了一声。
也提醒了众人。
——别忘了，还有我呢！
林舟当然不会忘了它。
实际上，他早已开始思考对策。
小牛犊已经死了，现在能继续替养牛户挽回损失的方式，就是保住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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