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坐骑早已倒下，此刻正踩着族人的尸体往前冲，冻裂的嘴角淌着血，却还在嘶吼着什么——风太大，听不清，只看见他身后的海云部战士像被点燃的枯草，前赴后继地往驯兽部的阵里扑。
明明标枪已经投空，手里只剩半截短矛，上去用牙咬、用拳头砸，指节砸裂了就用额头撞，牙齿咬碎了混着血沫往下咽，直到敌人浑身是血没了力气，像摊烂肉似的倒在血泊里，他们才红着眼喘着粗气，踉跄着弯腰去捡地上的武器。
不知手中的武器是第几茬族人用过的，木柄上还沾着没冻透的血，握在掌心，竟带着些许温热——那是刚从同伴身体里淌出来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被风雪冻成冰碴。
荫蛇的位置在战场另一侧的雪丘上，青铜剑的寒光比三叉戟更冷。
它那条受伤的腿显然撑不住了，正单膝跪在雪地里，却依旧挥剑砍翻了冲上来的两个海云部战士。
雪丘下，驯兽部的援军像黑色的潮水一波波涌来，骑兵的骨矛成排刺出，每次收矛都带着血，溅在他们自己冻得发紫的脸上，竟像是在笑。
天上的秃鹫越来越多，盘旋的圈子越收越小，时不时有胆大的俯冲下来，叼起地上的残肢就飞，翅膀扫过雪面时，带起的不是雪沫，是混着血的冰碴。
小翼和小羽还在跟秃鹫群缠斗，银白的羽翼偶尔从铅灰色的云层里闪过，像两道转瞬即逝的闪电，却怎么也驱不散那片黑压压的“死亡阴影”。
“乖乖……”石在我身侧倒吸一口冷气，举着砍刀的手竟微微发颤，“这哪儿是打仗？族长这……”
夜没说话，只是把弓箭握得更紧了。
他的视线越过混战的人群，落在那些装死的雪坡边缘——忠和猛他们应该还趴在那里，像几片被血染红的枯叶，连动都不敢动。
刚才被他们砍翻的驯兽部伤兵尸体，此刻已经被后续冲来的骑兵踩成了肉泥，雪地上只剩一摊摊模糊的红。
巧儿别过脸，往我身后缩了缩，却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她怀里的水壶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滚出几步远，热水在雪地里烫出个小小的湿痕，转眼就冻成了冰。
我勒住踏星，让它在坡顶站定。风掀起我的披风，扫过马腹，带来一阵寒意。
“看见没？”我侧头对石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这就是你急着要冲进去的地方？”
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望着那些明明断了腿还在往前爬的海云部战士，望着驯兽部的人把标枪从同伴胸口拔出来时溅起的血花，握着骨刀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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