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篝火噼里啪啦舔着木柴，火星子时不时往上蹿，映得四壁兽皮泛着暖光。
半小坛酒被夜、炎、淼三人分着倒在粗陶碗里，没几轮就见了底，空坛被夜随手往墙角一放，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门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把挂在门楣上的铜铃吹得叮铃当啷响，那细碎的声响反倒衬得屋里更静了些。
我依旧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桌边缘的裂纹，心里面“砰砰”跳得厉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不知等了多久，院外传来渐渐清晰的马蹄声，先是远远的“嗒嗒”声，随着距离拉近，踏星的响鼻声也隐约可闻。
紧接着，巧儿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撞进门来，脆生生的，还裹着几分促狭的咯咯笑：“少主！少主——”
声音就在门外打住，跟着又是一阵咯咯笑，像是怕被里面听见，又忍不住似的。
屋里三人瞬间交换了个眼神，夜急忙朝我努了努嘴，挤眉弄眼道：“族长，难不成还要俺们跟着去观礼？”
我抬眼瞥了他一眼，见他下巴上刚冒出点扎手的小山羊胡，伸手就去揪，笑骂道：“你的女人也不少，怎么没见你急着催她们生娃？”
淼在一旁慢悠悠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怎么没有？族长有所不知，夜团长已有两个女人怀了身孕，倒是您……”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比直说更噎人。
我脸上一热，实在受不了这三人联手打趣，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跑。
刚掀开门帘，就见巧儿牵着雪白的踏星站在雪地里，见我出来，笑得更欢了，咯咯声像檐角滴落的冰棱。
她把马缰绳往我手里一递，凑近了压低声音，热气喷在我耳边：“族长，岐妹妹就在那边房子后面，刚才俺瞅见她蹲在柴火垛旁呢。”
我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板着脸道：“事没成以前，不准乱嚼舌根。”
说罢，踩着雪几步走到踏星跟前，利落翻身上马。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跟出来的狼大——它正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望着我，尾巴扫得雪地簌簌落渣。
“走，狼大。”我一勒马缰绳，踏星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我轻斥一声“嘘”，调转马头，朝着巧儿说的那片房屋聚集地望去，隐约能看见柴火垛旁有个小小的身影。
马蹄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混着狼大轻快的脚步声，朝着那处暖光融融的繁音处，缓缓奔去。
离那处篝火越近，空气里就飘来越浓的草药香，混着松木燃烧的暖意，反倒让我攥着缰绳的手心沁出了薄汗。
我勒住马，看着不远处那堆跳动的篝火——不过是寻常的火堆，此刻却像道无形的屏障，让我迟迟不敢上前。难不成真要咻地冲到篝火旁？正犹豫着，就听火堆那头传来一声轻呼，带着几分惊讶：“哎呀，你怎么来这里了？”
狼大先我一步奔过去，围着那道身影“呜呜”叫了两声，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鼻尖还一个劲往岐的腿边蹭。
我急忙探头张望，目光刚落在柴火垛旁的人身上，就瞥见旁边路过的几个女族人——她们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咯咯偷笑个不停，见我望过来，又慌忙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瞄。
我板着脸骑马走过去，她们急忙屈膝行礼：“族长。”声音里还裹着没散去的笑意。
“你们笑什么？”我皱着眉问。
领头的女族人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没、没啥，族长。俺们……俺们得去帮岐妹妹烤草药呢。”
说罢，几人咻地转身，踩着雪跑远了，笑声却像撒了把碎银，落了一路。
我扶着额头暗自叹气——难道全族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不对啊！没听草，蝶，颖这三个小母野人说啊……
正想着，猛地转头，就见岐站在那片被乌云压暗的天光下，头埋得低低的，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大冬天的，她竟只穿了件黄色的兽皮衣，下身是同色兽皮裙，裙角堪堪过膝，露出细瘦的小腿，冻得泛着点粉白。
乌黑的青丝松松垂在肩头，发梢沾了些细碎的雪粒，随着她轻微的动作簌簌颤动。
脖颈间挂着条磨得发亮的海螺链，几颗灰白相间的海螺串在皮绳上，垂在衣襟前。
狼大还在跟她撒娇，用脑袋一下下拱着她的小牛皮鞋，把鞋边的积雪都蹭掉了些。
我嘴角忍不住一抽，急忙翻身下马，解下身上的狼皮披风，快步走上前为她披上，指尖触到她手臂时，冰凉一片。
“你不冷吗？”我低声问。
她依旧低着头，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嗫嚅道：“不、不冷。族长，您怎么过来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目光瞟向旁边的屋子：“过来看看草药。”
“哦，草药在里面烤着呢。”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木屋，声音细若蚊蚋。
我顺着她的手势探头望去，只见木门框上扒着四五个脑袋，都是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族人，正捂着嘴往外看，见我望过去，“嗖”地一下全缩了回去，门框上只剩下几片晃动的兽皮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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