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喧闹的人群，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渐轻，眼前豁然开朗——我的院落就藏在几株老梧桐后，青砖灰瓦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青苔都透着规整。
刚踏进门，一阵清冽的果酒香便顺着风漫了过来，混着梧桐叶的草木气，格外沁人。
我微一愣，转头看向土：“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土挠着头嘿嘿笑：“族长，是草部长临走时交代的，说酿酒只能在您这院里弄，配方和法子都得捂着，不能外传。”
“这小妮子。”我苦笑着摇头，视线不自觉瞟向院落一角的青砖瓦房。那几间屋子门虚掩着，里面并排摆着的大缸正往外飘着发酵的酒香，浓得化不开。
一旁的石、夜、虫等人早被这味道勾得直勾勾盯着那几间房，喉结都在悄悄动。
我叹了口气，看向巧儿：“去，给这几人，每人搬两坛酒。今天就在这院里吃饭，我哪儿也不去了。”
“好嘞，少主！”巧儿脆生生应着，转身风风火火招呼人搬桌椅板凳、抬酒坛，院子里顿时响起哐哧哐哧的动静。
石咧着嘴摸了摸络腮胡：“族长，就知道您也馋这口了，十五日，一口都没喝……”
虫也跟着点头，眼睛还黏在酒缸的方向：“可不是嘛，跟您回来这一路，咱们跟着盼了又盼，就等着这口解解馋呢！”
福胖子、夜、豆等人听了都哈哈大笑，风从院外溜进来，卷着酒香打了个旋，把笑声送得老远。
说话间，桌椅已经在院里摆开，七匹狼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见了相熟的族人就凑过去蹭蹭裤腿，惹得一阵笑骂。
待众人落座，我站在主位旁，摆了摆手让蝶、岐和颖也坐到侧位的桌边——本就不是什么严肃会议，听着谈笑也无妨。
此时院子里早已挤得水泄不通，连墙根下都坐了人，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喝酒吃肉尽兴就好，但别忘了明日送陆巫最后一程，都打起精神来，别误了正事。”
石咧着嘴哈哈大笑：“族长放心！草妹子刚才已经带着人去安排后事了，妥帖得很，不用咱们操心！”
我没好气地瞥了这憨货一眼，哪都少不了他的大嗓门。一旁的土也跟着笑：“是啊族长，俺刚瞧见草妹子扛着松柏枝往小院去了，比谁都上心。”
我微微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女族人，示意她们给石、夜这些雨族高层斟满酒。
待酒碗都添得满满当当，我举起碗：“这一路辛苦大家了，干了这碗！”
“干！”众人齐声应着，酒碗“哐当”碰在一处，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果酒滑过喉咙，带着股子烈劲，烧得人胸口发烫，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咂嘴声。
良久，我放下空碗，朝盘点了点头：“说吧，这段时间雨凌城都有哪些事。”
盘立刻站起身，左手扶胸行了个礼，沉声道：“族长，您外出的这阵子，出了桩要紧事——当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批食人族，看模样像是找了很久才摸到咱们这儿。几战下来清点，他们总人数怕是不低于五千多人。咱们这边前后活捉了一千余人，斩杀两千多，余下两千多人瞅着势头不对，一窝蜂往蓝月峡谷方向逃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当时俺带着乾追了出去，森在蓝月峡谷那边早有部署，两队人汇合着又截住他们打了一仗。虽说又灭了些，可还是让不少人跑了。如今那些残余的，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派出去探查的人回来说，峡谷深处再没见着踪迹，鸟无音讯了。”
我听完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问：“这怎么可能？哪里还有这么多食人族？”
盘眉头紧锁，沉声道：“族长，从咱们活捉的这一千多人嘴里审出来些眉目——他们像是从草原那边过来的。”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俘虏的描述，“探查的人说，他们过来时，走了一大片像河滩似的地方，全是沙子，走了整整一天才穿过来。”
“沙子？像河滩一样的沙子？”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那地方的沙子……是不是还会刮风？刮起来能迷了眼的那种？”
盘点了点头：“是啊族长，俘虏说风一吹，沙子能打在脸上生疼，睁不开眼。”
我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沙漠”两个字——这不就是巫祝提过的地方吗？记得第一次去蛮牛族部落交换人口时，巫祝曾说过，东边的草原大陆，要穿过一片全是沙子的“无风滩”才能到。
难道……东边大陆也插手进来了？心里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酒碗。
西边大陆的食人族五族本就难缠，驯兽部虎视眈眈，海洋深处的海云部更是水火不容，如今若是再添上东边大陆的势力……这盘棋，怕是要更乱了。
我盯着院角飘来的酒香，那清冽的味道此刻竟有些呛人，喃喃自语间，只觉得心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地往下坠。
良久，我才哑声问道：“咱们……死了多少人？”
盘低着头，声音艰涩：“族长，飞雨军……折了四百四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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