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出天息山”,陈徵手指点着发脆的羊皮纸,指尖下墨迹斑驳,仿佛稍一用力,这些千年古字就会化作齑粉,“在梁勉乡西南,入淮极西北。一日淮在期思北。”他抬起眼,帐篷里昏黄的应急灯在他镜片上投下两点锐利的光,“后面还有,泾水、渭水、白水……每条河的描述,都与现存《山海经》版本有微妙出入。”
帐篷外,风声像野兽低吼,卷过荒芜的河滩。
桌对面,地质学家老吴拧着眉头,粗糙的手指划拉着平板电脑上的卫星地图:“梁勉乡?现代地图上根本没这名字。还有这个‘天息山’,这一片都是沉积平原,哪来的山?老陈,你这本‘孤本’……靠谱吗?”
“家族秘传,宋以后的抄本,但源头可能极古。”陈徵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凝,“关键不是地名,是描述本身。‘入淮极西北’、‘戏北’、‘入江州城下’……这些方位词,精准得可怕,不像是古人凭空想象。它们指向的,可能是一个被遗忘的、不同于现今的水系网络。”
“或者说,”队里最年轻的队员,擅长信号追踪和野外生存的阿哲,插了一句,他眼里闪着混合着冒险和不安的光,“是一个还‘活着的’网络?”
一阵沉默,只有风扑打帐篷的声响。
陈徵缓缓点头:“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不是考证,是验证。用脚步,用仪器,用命。”他目光扫过围坐的几人——沉稳的老吴,敏锐的阿哲,还有负责医疗和后勤、一直没说话的张薇,“从这条‘汝水’故道开始。根据记载,它应在此地潜入地下,汇入古淮水脉。”
第二天,他们沿着干涸龟裂的河床逆流而上。地貌荒凉得让人心悸,巨大的卵石像史前巨兽的卵,散落在贫瘠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现代人活动的痕迹,甚至连生命力最顽强的荆棘也少见。指南针偶尔会发疯一样乱转,GPS信号时断时续,屏膜上他们的位置标记有时会短暂地模糊、漂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铁锈,又混合着某种腐朽的甜香。
阿哲不断校准着仪器,低声咒骂。老吴则忙着采集岩石样本,脸色越来越凝重。
傍晚,他们在一处相对背风的河湾扎营。这里的地势有些奇怪,土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下面是空的。一轮硕大、苍白的月亮升起来,月光下的河床轮廓清晰得不自然,像一幅精心绘制的蓝图。
守夜的正是阿哲。后半夜,他被一阵轻微的麻痒感惊醒,起初以为是疲倦的错觉,直到他抬起手,看见皮下隐约流淌的幽蓝微光。他猛地掀开袖口,整条小臂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幽幽发光,那光芒极微弱,却稳定地、缓慢地脉动着。
他吓得几乎叫出声,连滚带爬地冲进每一个帐篷。
所有人都一样。
在惨白的月光下,他们互相审视着对方的脸、手臂——皮下的血管网络成了一张发光的、活的地图。那光芒是冷的,沉默的,带着一种非人间的静谧。张薇徒劳地用酒精棉擦拭着自己的手腕,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老吴盯着自己发光的手背,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像刀劈斧凿。
陈徵凝视着自己掌心下蜿蜒的蓝光,又抬头望向月光下轮廓清晰的古河道。一个冰冷的念头击穿了他。
“地图……”他喃喃自语,“我们成了它的地图。”
恐慌像冰水一样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那一夜无人再能入睡。
天刚蒙蒙亮,是张薇先发出的那声短促的惊叫。
“阿哲……阿哲不见了!”
他的帐篷空着,睡袋冰冷。个人物品都在,包括他从不离身的应急背包和那把多功能求生刀。仿佛他只是起夜,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找!”陈徵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
他们以营地为中心,扇形搜索。呼喊声在空旷的河滩上传出去很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单调的呜咽。地上只有他们自己的脚印和阿哲昨夜走向不远处一块大岩石解手的痕迹,痕迹到了岩石后就消失了。岩石后是致密的硬土,连一丝擦痕都没有。
“信号!”老吴突然盯着手持监测仪屏幕叫起来,“阿哲的个人信标信号!”
屏幕上一个光点微弱但稳定地闪烁着。位置信息让所有人的血都凉了——就在他们脚下。深度的读数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31.5米。
河床之下三十多米。
“不可能……”张薇的声音发抖,“这下面是岩石层……他怎么……”
陈徵一把抢过仪器,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那信号固执地闪烁着,坐标分毫不差。
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然后,陈徵的卫星电话突然尖鸣起来,不是正常的呼叫铃声,而是刺耳的、被干扰的杂音。他猛地抓起电话。
屏幕上没有任何号码,只有一片混沌的雪花点。滋滋的电流声中,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扭曲、模糊,浸透了无法想象的恐惧和窒息感,却依稀可辨是阿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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