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到黄皮家附近的路口，高磊忽然停住了脚步。
季微澜侧转身子，不解地看向他。
“我就不跟过去，省得给你帮倒忙。”高磊耸耸肩，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握了握，“加油！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松开的手指却被季微澜迅速勾住。
“你不去试试，问题始终会在那里。”
这是他鼓励她的原话，现在她就还给了他。
两人对视片刻，高磊投降般浮起一个松散的笑容：“ OK，试试就试试。”
他晃了晃交握的手，忽而凑近季微澜耳畔低语道：“等会儿进去了，他说不定会动手，我要是忍不住想还手，怎么办？”
两人虽已蜜里调油地交往了大半年，对他这样突如其来的靠近，季微澜仍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脸庞发烫。
她斜睨过去，抿着嘴角淡淡回道：“我可以打110。”
“这么冷酷的吗？”
“还可以打120。”
她就这么冷酷地朝前走，却被交握的手拽了回去。
“别磨蹭，天都要黑了。”
高磊却轻笑一声，头更低了一些，嘴唇热烘烘地擦过她的耳廓。
“女朋友，你的耳朵红了。”
作为回答，季微澜在他的手背上拧了拧。
来到黄皮家院前，耳尖上的热意都没有褪尽。
黄皮正端着碗，蹲在院里吃晚饭。听见脚步声一抬头，见来的是他们，又把眼皮朝下一耷拉，继续专心致志地划拉饭菜。
场面有点尴尬。
好在社交患者季微澜，经过无数次同民宿客人打交道，现在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数——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于是她也不在乎黄皮是否理会，直截了当地向他提出，想让他带着小弟和民宿合作。
“你们帮民宿接送客人，民宿可以把你们推荐给客人作为导游。当然，这都要看客人是否需要。带客人去观光的路线也必须是安全的。”
黄皮抬眼看瞟了瞟她。
“对人对珊瑚都安全的那种。”季微澜补充道。
黄皮嗤了一声，嘴里嚼了嚼，吐出一根鱼骨，不偏不正地擦过高磊的鞋面。
高磊扬了扬眉毛，没说话，只伸手按了按季微澜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自己就能干的生意，凭什么要和你合作？你当我白痴啊！”黄皮又吐了根鱼骨。
“如果合作，你能干得更好。”季微澜解释道，“民宿每天都有客人来，时间地点都有事先安排，这样你们平时接送客人也相对稳定，这是其一。”
“老子自己在村里拉客，想拉几个就拉几个，要你来安排？”
“俗话说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民宿做担保，客人选择你当导游会更放心，这是其二。”
“说得好听。真要是我们开车带游客在外面出了事，你还能负责？”
“当然能。如果你们同意合作，就同民宿签合同。我们民宿同村旅行社也有合作，通过旅行社给每个住宿的游客都赠送了十元的旅游人身意外险，赔偿额度最高十万元。所以合作以后，你们不用担心一旦出事的赔偿问题。”
季微澜说完，坦然迎上黄皮怀疑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黄皮才又开口：“就算有这么多好处又怎么样，村里现在开张的民宿就有十一二家，以后还要开一批，老子找谁不行，凭什么和你合作。”
季微澜无所谓地笑笑：“我只是来提个建议，你当然可以选择和其他民宿合作。”
她原本的打算也是以自家民宿试点，带动全村民宿都开展类似的合作。这样既能为游客提供更多的出行选择，也能避免村里有人效仿黄皮，一波野导游毁了南极村的形象。
现在黄皮显然已经对这种模式动心，至于他要同哪家民宿合作那都是小事。
就像马友说的，全村一盘棋，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就拽了拽高磊的衣角示意离开。
“科学仔你站住！”黄皮突然起身叫住高磊。
季微澜勾着衣角的手指，瞬间紧张地蜷起。
黄皮倒没动手，口气十分挑衅：“她来找我，你也同意？”
高磊的手已经找到季微澜的手指，将之安抚地包裹住：“这是她的工作，我没有干涉的权利。只要她认为可行，我当然支持。”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黄皮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带着游客去找珊瑚？实话告诉你，已经不只一个游客问过我，哪里能看到活珊瑚，最好还能挖两颗带回家。只要我肯带他们去，给的钞票可不少。”
他举起手，搓了搓那叠看不见的钞票。
“你会吗？你不会。”高磊口气笃定，“你有心想赚这个钱，就不会这样讲出来。”
黄皮上前一步，极其不爽地朝他低吼：“你懂个屁咧！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
“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保护好珊瑚，保护好家门口这片海，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游客，才会有更多的生意。”高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渔民祖祖辈辈打鱼，都会留下小鱼苗。你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为了掏鹅蛋就把鹅杀了。”
不等黄皮有所反应，他揽过季微澜的肩头，沉声说了句：“再见。”
季微澜看向黄皮，诚挚建议道：“以后遇见那样的游客，可以告诉村旅游合作社，合作社会提醒大家注意。千万别有人为了他们一时的新奇，就背上法律责任。”
两人纲要离开，就听见黄皮阴啐了一口：“滚滚滚！少在老子面前一搭一唱的。拍拖了不起喔？辣眼睛！”
听他这样阴阳怪气，季微澜倒想起来一件事。
“我前两天去邻村介绍开民宿的经验，他们村也成立了旅游合作社。听说前几年出去的打工妹被召回了一批，都要留在村里搞旅游。”
她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黄皮照片上的那个姑娘。只是听说过他的未婚妻是邻村的，在他炸毁珊瑚触犯法律后，应父母要求退婚就北上打工了，有人说已经嫁在外地，有人说没有。
听她说完，黄皮一脸无动于衷地大口吃饭。
然而他们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他剧烈地大咳特咳。碗打翻在一旁，整个人都弯成了一张弓，手不断捶打胸口。
“糟糕，卡鱼刺了！”高磊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扳着他检查喉咙。
“滚！”黄皮表情扭曲，说话都带气声了，“老子……是被辣油呛了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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