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儿，羲儿？”她轻声呼唤，少年已经双目紧闭，头歪在她怀里，没了气息。
东方凤羲额上象征着血契的朱砂仍在，她额上的朱砂亦然。
血契只要不解除，即使一方死了，血契誓约也仍存在。
但是，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其中蕴含的东方凤羲的气息已然消失不见。
她忽然伸手捂住眼睛，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头来，真正从始至终都一直打心底里为她着想的，竟然是这个在她心中，一直被她放在末尾的二徒弟！
多么讽刺，多么讽刺！
她自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真情，亲情、爱情、友情，世上再无人真心实意的待她，除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司天音。
可荒谬的是，当她终于明白世上还有另一份真心之时，予她真心的人，却再一次死在了她怀里。
她恍惚的低头，安静死去的少年，蓦然和多年前那个同样死在她怀里的少年重合。
他们分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可这一刻，他们的身影却完美交叠。
“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如同厉鬼，她喃喃自言自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师……”看着那道背影，司凌夜浑身僵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把东方凤羲的尸身小心的放在了一旁，在他身周布下了结界。做完之后，她缓缓转过身，面对僵硬的青年。
司凌夜深吸两口气，结界随之布在两人身旁，隔断外界一切窥探，无论声音还是景象。
“师尊，那毒不是……”他颤声道，试图解释。
话未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剑风逼得不得不闪身躲避，未出口的解释也被生生打断。
下一瞬间，无数道无形念刃从透明的剑身周围释放，直指他周身要害。冰盾瞬立于身前，念剑打在冰盾上铮然作响，青年声音嘶哑：“师尊，这次，你真的要杀了我为师弟报仇吗？”
他心里委屈，她为什么不肯听他解释，连问都不问就给他判了死刑！
她不语，只是又一剑劈出，挟无上劲风而来，有斩山裂海之威。
“哐当”，青年脸色苍白，耀眼的神剑出现在右手中，死死抵住了从头顶劈来的心无影。
“终于舍得拿出来了吗？九天斩穹！”东方九容冷笑两声，“这样最好！这一次，尽全力吧！”
“师尊，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司凌夜眼睛通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她恍若未闻，迅速变招，瞬息之间，双剑已当当相交数轮。
无形之剑从四面八方而来，难以捉摸剑踪，不要命的打法逼着他节节后退，只能以九天斩穹勉力抵御。
薄唇抿得死紧，他狠了狠心，灵力威压完全释放，修为上压倒性的优势盖过了剑术上的不足，寒气如蛇如影随形缠绕在她身侧，笼罩住了结界中的一方天地，同时，空气中骤降的温度也拖慢了她出剑的速度。
脚底忽然出现苍蓝色的六芒星阵，当她发现不对、想要瞬移躲开时，从阵法里生出的寒冰已然从双腿蔓延至腰间，将她紧紧缠住，念力摧毁的速度跟不上寒冰再生的速度，她陷入了寒冰化成的牢笼中。
“师尊，你先冷静下来，凤……师弟身上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杀他？！”
司凌夜慢慢接近冰牢中垂首不语的女子，急切道。他要真想杀东方凤羲，有一百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方法，怎会傻到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气氛寂静得可怕，她始终垂首，仿佛没听见。
“师尊……”他没了往日的气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苦难言。
“司凌夜。”她垂首看着地面，忽然开口：“你说，人做错事以后，要怎样才能算弥补？”
不待他答话，她抬首：“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也很愧疚。无论是否出自我的本心，那都是我犯下的滔天罪孽，无可弥补。我对不起司家，对不起天音大哥，也对不起你父亲。所以我拼命的想要弥补到你身上，希望能借此让心稍安，消解哪怕一点点的罪孽。”
“不过，我现在总算明白，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做什么，都再也无法弥补，自以为是的弥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司凌夜，你说对吗？”
她仰头望着被结界封印的天空，封印之外，是苍蓝的青穹。
“你说，羲儿为什么不怪我呢？那可是杀父之仇啊，我对他也并没有多好，说是他的师尊，实际上根本没有教过他什么东西；给他那些什么所谓的灵宝和地位，也根本没有意义——他本来就该拥有这一切，假如我没杀清河叔叔，他合该是下一任的东方王。”
“他应该恨我的，他应该恨我的啊。”
“明明，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双目失神，对着碧蓝如洗的青穹喃喃自语。
“他应该像你一样恨我啊，应该像你一样，处心积虑只为把我拉进最深的地狱里。他应该也想着夺去我的一切，希望我痛苦、希望我生不如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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