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哗——”
大雨倾盆，暗黑无边的天空没有半分收敛的迹象。
一场隆重的葬礼正在进行。
面容姣好的少年静静伫立在旁。
远远凝望着那口华贵奢华的棺椁被一铲接一铲的稀泥覆盖。
浸湿的紫色发丝紧贴着他的脸颊。
新的旧的，水渍不断在他的脸上留下划痕。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今天是斯图特的开国大英雄——第一任萨佐恩大公，也是第一位王国之手下葬的日子。
——也是一对祖孙最后的一次见面。
“哈，萨佐恩家的大公子果然没来呢。”
“真是丢脸啊，亲爹的葬礼都会缺席。”
“瞧那小子，真是可怜，一个亲近的人都不剩咯～”
“这才刚入土，萨佐恩的时代就要过去了……老公爵恐怕得气得合不上眼吧。”
大人们围在那块墓碑前佯装落泪。
孩子们都聚在不远处的大黑伞下躲雨。
这群天生的小贵族们可不会在这种场合玩闹。
——但对一个伤心的人落井下石，那可真是轻而易举。
“少爷……”
年轻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那些小孩的声音不小。
毕竟萨佐恩已经落幕了。
自从柏恩.萨佐恩——也就是他的父亲。
在他继承了家主之位后，萨佐恩就再没踏入过苏黎加的贵族圈子里。
年轻的侍从想要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撑伞。
可却遭到了固执的拒绝。
“皮耶夫，公爵在哪？”
男孩抬头看着他。
那双发红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公爵大人……”
皮耶夫愣了愣。
人们熟知的公爵仍有两位。
一位是受人尊敬的王国之手，此刻正躺在这里。
而另一位，还不知在哪里厮混。
很显然，少爷问的就是另一位。
“公爵大人……他有要事。”
年轻的侍从干涩的解释。
“……是他让你替他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男孩质问道。
皮耶夫，是那个家伙的侍卫。
是老公爵最信任的老战友留下的孩子，公爵答应过会照顾好他的。
这么多年，老公爵将他养得很好。
但现在的公爵……
“……少爷……”
“好了，不要说了。”
男孩眼中的哀伤渐渐浓郁化作实质。
一滴一滴划过脸庞，消失在雨中。
“少爷，先回去吧，您的脸色不太好。”
皮耶夫劝说道。
“皮耶夫。”
男孩突然开口。
他眼中的哀伤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澎湃的怨恨。
“我不想让萨佐恩就这样落幕，不想紫蔷薇的光泽被那个家伙蒙尘。”
皮耶夫回头，一只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萨佐恩绝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消失而溃败沉寂，这是公爵的心愿。”
“我要让紫蔷薇的辉光重新闪耀。”
男孩的眼里憋着一团火。
皮耶夫感到惊讶。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坚毅的眼神。
他也曾踏入过生离死别的战场，参加过那些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役。
这种决绝的目光，他只在那些无畏的赴死者脸上见过。
“……”
皮耶夫有些犹豫。
不止是少爷厌恶公爵的不作为。
他也同样看不惯自甘堕落的柏恩。
这是老公爵亲手打下的城市，如今却要就这样把荣誉拱手让人。
这样的人不配继承英雄的爵位。
“我要你帮我。”
“……”
一阵长久的沉默。
良久，皮耶夫丢下了伞。
在大雨中，一位骑士向着他的新主人行礼。
“愿为您效劳，拜伦德少爷。”
……
“噼啪——”
一粒滚烫的火星子迸出，溅到了男人的衣领。
“请退后，拜伦德老爷，那里危险。”
胸前别着警长徽章的中年男人上前，将满脸映着火光的男人拉远了些。
“……有些走神了。”
“这场火……真壮观。”
紫色头发的男人怔怔望着大火中的公馆。
那跃动的火焰，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公爵呢？”
“谁？”
“柏恩.萨佐恩，我的父亲。”
“很遗憾，先生，他还在里边呢，我们来不及救他出来。”
警长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意。
同样的，拜伦德老爷脸上也没有。
“但，我该恭喜您，您现在才是公爵了。”
“以后还得多多担待啊，拜伦德大公。”
警长咧嘴笑道。
男人仍然有些恍惚。
他看着警长伸来的那只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他杀了他。
死在这场大火里。
烧死了自己的父亲，烧死了那个无能为力的年幼的自己。
有很多人都死在火中。
那些企图扼杀紫蔷薇的人，都死在了火里。
无所谓手段。
他身上本就该沾满鲜血。
但萨佐恩回来了。
他脸上笑意盎然。
“感谢您的支持，警长大人。”
他回敬了一个笑脸，也握上了那只手。
一个可耻而卑劣的同盟短暂的达成。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一双清澈的眼睛目睹了两人握手的瞬间。
一颗炽热的心，在这一刻被浇得冰凉。
一个关于正义的脆弱梦想，在这一刻悄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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