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静羽宫被沉重的乌云罩得透不过气。
冷风穿过深宫回廊，吹得宫灯“啪嗒啪嗒”作响，仿佛一场暴风雨就在酝酿。
方南修的靴底踏在青砖上，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闷鼓，敲在众人心头。
赵富站在宫墙一隅，一身太监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显得他愈发圆润。
他来回踱步，胖手不停搓着袖口，额角已经沁出细汗。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影浮动的长廊，每多等一刻，他的心就多一分恐慌。
半年了，整整半年，他在皇帝身边步步惊心，日日如履薄冰。
皇帝疯了，是真的疯了，像只猛兽困在金笼，随时会把人撕成碎片。
他亲眼看着一位陪了皇上十年的老内侍因为手抖了一下茶杯，被活活抽死。
他亲手送走了两个惹了皇帝不悦的妃嫔...眼睁睁看着她们在大殿中被拖出宫门再也没回来。
赵富心底的防线早就垮了，他想逃，可他不敢。
他是最后一个还留在玄天帝身边的老人。连太后都避居佛堂，他若倒了，这宫就彻底完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暗廊传来…沉稳，沉重，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赵富身子一僵，猛地回头。
那一眼，他几乎站不住了。
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高大、挺拔，如山似铁。
像是披着风尘，带着血与火的味道，正是……方南修。
他眼眶一热，差点就扑通跪下去，喉头哽住，声音破碎
“将军！老奴……老奴这厢有礼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脸上激动得五官都挤成了一团，兜头就要跪倒。
方南修伸手一把扶住他，眉头微蹙，眼中既有冷峻的锋芒，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怅然
他沉声道
“赵总管，不必多礼！我知道这几月你不好过，但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我要见皇上！”
他一抬手，身后的几人缓步上前，虽看着年纪不大，但个个面色肃然。
方南修故意说道
“这几位，是我特地从南蛮请来的巫者。他们懂得驱邪醒神之法，能破‘长生石’的蛊毒！那东西并不是什么神物，是羌狼族的邪器，伪装成长生石，惑人心神，引各国争斗！皇上中计已深……若不尽快清醒，玄武国要亡！”
说到“要亡”二字时，他咬字如铁，语气沉如钟，赵富听得一身冷汗直冒，心中也是一沉。
“将军，老奴信您！”赵富连连点头，声音颤抖着却满是决绝
“您随我来！皇上这半年日日发疯，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就要人头落地……老奴也是命悬一线活到今天。如今诸侯造反，皇上却不问世事，将军，您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希望了！”
他眼里闪着泪光，不等多说，便转身快步带路。
他身子虽胖些，却跑得飞快，像是怕慢一步就会耽误了大事。
一路上，宫人们看到他们经过，无一人敢出声。
宫灯下的太监低头掩面，宫娥急匆匆躲入偏殿，甚至连侍卫都装作没看见。
因为这些日子，谁多看一眼皇上都可能掉脑袋。
谁多说一个字，可能连自己全家都保不住。
赵总管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干什么都无人敢过问。
赵富领着他们，在静悄悄的宫道里绕了一段，途中不知拐过多少道影壁回廊。
连宫灯的火光都稀疏了起来，仿佛连风都不敢发出声响。
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夜色压抑得像是将人扔进了巨大的棺木里。
“再往前，就是了。”
赵富停下脚步，转头时，烛光下他的脸惨白如纸，连唇角都泛着微微的青。
方南修眼神一沉，剑眉微蹙
“赵总管，这恐怕不是皇帝的寝殿吧？你要带我们去哪？”
赵富闻言，喉头动了动，眼神游移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脊背。
他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确实不是……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想组织措辞，却终究没忍住颤声道：“皇上……他在里面。”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顿时凝滞了几分。
“他在里面？”齐玉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皱眉看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他在这干什么？”
赵富脸色难看得厉害，像是吞了块生铁，说不出话来。
他眼眶微红，呼吸带着一点压抑的急促。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几个字
“……老奴……不敢说。”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从走廊那头幽幽地刮过，带起几声不知名的铃铛声，空灵刺耳。
乐蝶忽地抬起头，神色微变，鼻翼轻轻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
“……你们闻到了吗？”
她低声问，语气已不似平常那般跳脱，眉宇间多了一丝凝重。
乐槐、乐英、乐垚三人几乎同时神情一动，像是某种战斗本能被激活。
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觉。
“有……不对劲的气味。”乐槐皱眉，握住腰间的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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