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如水，洒落在村中那棵老槐树下。
白山元君独自坐在树下，身披素袍，肩上沾着几片树叶。
手中握着一只陶制酒壶，正仰头一口一口地灌着，烈酒入喉，喉结上下滚动，却全无快意。
他那双琉璃般的眼，望着远处空洞黑暗的虚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映着昏黄月色，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静默、孤傲，又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云起负手而来，没打招呼。
也没客套，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动作洒脱得就像坐自己家的炕头。
“符纸的事已经搞定了，其他人也都按计划在准备。到了明晚四更天……我们就动手。”
她说着，侧头望向白山元君，等着回应。
可白山元君没吭声，只是低头看着酒壶，像没听见似的。
沉默片刻，他才转过头来，眼神有些晦涩难懂，低声问道
“要喝吗？”
云起挑眉，伸手就接过酒壶，豪爽地仰头灌下一大口。
酒烈，呛得她咳了两声，却也只是挥挥手，擦了下嘴角，说了句
“你们神仙是不是根本喝不醉，那你们喝酒的意义是什么？”
白山元君偏过头，眼神落在她的侧脸上，没答话。
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眸光坚韧，嘴角总带着点桀骜不驯的倔强。
可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一幕……
上次卜卦的幻象中，她走火入魔、血染衣袍、凶恶咆哮的模样。
他的卦象一向不出错…所以那不仅仅是卦象，更是即将来临的现实…
他心猛地一紧，攥紧了拳。
他低声问：“我之前给你的手串……还戴着吗？”
云起一愣，低头抬起自己的手腕，露出那串太微卦印，温润却透着灵气。
“从来没摘下来过。”她说的语气笃定。
随即抬头望着他，目光灼灼。
“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白山元君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却没有回答。
他将目光移开，望向漆黑的远山，喉结轻轻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
他不能告诉她……不能告诉她，她在大战中即将失控的命运。
她若知道，便会有所顾忌。
而顾忌，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她若是认定了自己是祸患，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战败的诱因，她极可能会……放弃抵抗，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所以，他宁愿什么都不说。
云起眉头紧皱，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不安
“我很了解你。你若不是什么极端的情况，以你那狂妄自大的性格，根本不会有这种表情。”
白山元君望着她，久久无言。
许久，他才慢慢伸手，从她掌中取回那只酒壶，灌下一大口，苦得几乎呛喉。
他低声道
“既然不让你知道，便是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你信我，就够了。”
他顿了一下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
话音落下，像沉石坠湖，寂静得让人发慌。
云起怔了怔，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了回去。
她偏过头，看着白山元君的侧颜，眉眼间隐着从未有过的沉重与矛盾。
她心头微动，身体轻转，却发觉自己的指尖碰到了白山元君的手。
她垂眸，白山元君的手就在身侧，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却因太过用力，掌背青筋微鼓。
她看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她有一瞬想握住他的手掌，可明明只差一寸，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深夜，羌狼族营帐中，一阵阴冷夜风吹过，将帐门轻轻掀起一角。
一个营帐之中，香炉未熄，淡淡青烟缭绕，缠绕着角落里挂着的人骨风铃，叮铃作响。
突然！
“呼！！”
大祭司猛地从榻上惊醒！
他满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喘着粗气。
他睁大双眼，瞳孔里残留着极度的恐惧。
那梦……又来了！
这是第五天，他梦到那该死的景象，每一次都更真、更恐怖、时间更长！
梦中是漆黑的夜晚，连月光都没有。
他一个人站在羌狼族的营地之中，四周却诡异地安静得出奇，一兵一卒都不见踪影，连巡逻的卫兵都不见一人！
仿佛整片营地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四周腾起一层厚重如粘的白雾，浓得像能割开，连几步之遥的东西都无法看清。
他在雾中大喊着麾下将士的名字
“瑟拉！图克！阿尔！人呢？！都干什么去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可是任凭他大吼大叫，也无人应答。
突然唰一声，一道白影在他身后迅速掠过，像是一缕残魂般，一瞬间消失了…
大祭司猛地转身，怒喝
“是谁！？”
一片死寂，雾中风声呜咽，像是亡魂在低语。
他刚要踏步追上去，却感觉身后涌出一阵寒意，像是一股阴风吹在了他的脊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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