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浅低着头，指尖捻着那块点心，酥皮碎屑落在她的裙摆上。暖阁里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小西瓜在韩执怀里发出的、因为找不到母亲和点心而越来越焦躁的哼哼声。
韩执抱着儿子，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安静下来，但效果甚微。
小西瓜的身体像装了发条，不停地扭动，小脑袋转来转去，眼睛在暖阁里搜寻着母亲和妹妹的身影，还有那盘酥点的位置。
“母亲睡得不安稳。”王浅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她刚才短暂的沉默。她将那块被捻得不成形的点心放回盘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夫人病体缠绵，需得静养。”
王浅点点头，目光又落到韩执怀里的小西瓜身上。小家伙似乎终于锁定了目标——小几上那盘酥点。
他停止了无意义的扭动，身体猛地向前一挣，小胳膊直直地指向盘子，嘴里爆发出更加响亮急切的“啊啊”声，口水都流到了韩执的手臂上。
“这小子！”韩执哭笑不得，手臂用力，防止他挣脱出去扑向点心，“那是大人吃的，你可吃不得！”
小西瓜哪里听得懂，他眼中只有那金黄色的、散发着香气的点心。
见父亲阻拦，他急得小脸都皱了起来，小脚丫在韩执腿上乱蹬，身体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向上拱，嘴里“啊啊”的叫声几乎变成了抗议的哭腔。
王浅看着小西瓜奋力挣扎的样子，又看看那盘酥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她走到小几边，重新拈起一块完整的、看起来最松软的点心。
“小西瓜，”她拿着点心走到炕边，在小西瓜面前晃了晃，声音放柔了些，“看姑姑这里。”
点心的香气近距离袭来，小西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停止了挣扎，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王浅手里的点心，小嘴张着，发出渴望的“哦哦”声，小手急切地朝点心抓去。
王浅拿着点心，却没有立刻给他，只是让他看着。小西瓜的目光随着点心移动，身体也跟着往前倾，完全被食物吸引住了。
“王娘子......”韩执刚想开口提醒点心不适合婴儿，暖阁侧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苏轸抱着吃饱喝足的二西瓜走了出来。二西瓜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泛着吃饱后的红润，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西瓜一看到母亲，立刻忘了点心，“哇”地一声带着委屈哭腔叫出来，身体再次剧烈扭动，朝着苏轸的方向拼命伸手。
苏轸快步走过来，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先将怀里安静的二西瓜小心地递向韩执：“官人抱着二西瓜。”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稳稳地从韩执怀里接过正急不可耐、哭腔浓重的小西瓜。
小西瓜一入母亲怀抱，立刻紧紧抱住苏轸的脖子，小脸深深埋在她温暖的肩窝里，委屈的哭腔瞬间变成了带着抽噎的哼哼唧唧，刚才那股拼命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执小心地接过软绵绵、几乎睡着的二西瓜。小丫头被挪动，只是小眉头蹙了蹙，小嘴无意识地撇了撇，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苏轸抱着小西瓜，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看向还捏着点心的王浅，歉意地笑了笑：“这小子，一不见我就闹腾。给王娘子添麻烦了。”
王浅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小西瓜，有些怔忡地收回拿着点心的手。她低头看了看指尖那块完好却已失去作用的点心，又看了看在母亲怀里迅速平静下来的孩子，默默地将点心放回了盘中。
她摇摇头，笑道：“苏娘子哪里话，是小孩子天性罢了。”
韩执此时看了看四周，问道：“对了王娘子，家中其他家眷呢？我记得王二郎君和我一起下值的呀。”
王浅听到韩执问起家人，轻叹了口气道：“二兄他今日下值后并未直接归家，估摸着又是回大理寺忙事务去了罢。大兄和三兄都还未下值，阿姊外嫁，自然不在家。”
王尧臣父子忙于公务，卢夫人又病着，偌大的府邸里，此刻只有王浅一个年轻娘子支撑着迎来送往，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苏轸怀里的小西瓜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刚才的哭闹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小脑袋一点一点，呼吸渐渐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韩执臂弯里的二西瓜更是睡得深沉，小脸粉扑扑的。
“王娘子持家有道，实在不易。”苏轸抱着熟睡的儿子，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由衷的敬意，“既要照顾夫人，又要操持家务，今日还劳烦你招待我们。”
王浅微微摇头，道：“苏娘子过誉了，不过是本分罢了。母亲身边有得力的嬷嬷和丫鬟，府中事务也有管事操持，妾身不过是略尽心意。”
庭院里的灯笼已经点起，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天色已晚，雪路难行，韩官人、苏娘子还是早些带孩子们回去吧。”王浅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小西瓜和二西瓜都睡着了，再晚些寒气更重，仔细着了凉。”
“我送你们出去。”王浅引着他们走向暖阁门口。
门房老头早已提着灯笼候在院中雪地里。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两步，将灯笼的光照向通往大门的小径。雪虽停了，但风卷起地上的浮雪，寒意依旧刺骨。
苏轸将小西瓜往怀里裹得更紧些，用斗篷的帽子遮住他的小脑袋。韩执也小心地拢了拢裹着二西瓜的锦被，确保寒气不会侵入。
“王娘子留步吧，外面冷。”苏轸在门槛处停下，对王浅道。
王浅站在暖阁门内，门槛隔绝了外面的寒意。她点点头：“韩官人、苏娘子慢行，路上小心积雪。”
韩执和苏轸抱着孩子，向王浅微微颔首致意，便转身，在门房老头灯笼的引领下，离开了暖阁。
而门房老头缩着脖子，搓着手。确认韩执夫妻离开后，就小跑着，回到了自己那间点着小炉子的门房小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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