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是林登万在这场对话之中，想问的最多的一句。
在传闻里，二皇子向来是以能力出众，理智过人而闻名整个帝国的。
那他之前在帝国权力交替时所做的这些决定，难道也是出于理智的吗？
林登万不打算妄加猜测，所以他只是默默的等着，等着这位二皇子履行他“知无不言”的承诺。
“不知道公爵大人，是否曾听说过我所提出的‘新政’?”
“如果让您站在完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您觉得那些政策如何?”
这可算问对人了，二皇子所提出的那些新政，对于林登万来说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实际上，这套几乎完全copy雍正的政策，是专门用来针对，每一个大一统政权都会存在的问题的。
那便是，如何限制自身内部土地垄断集团的增值。
对于曾经大清来说，这些垄断集团是高官显贵，旗人和地方乡绅。
而对于现在的帝国来说，这些垄断集团则是大征服的军功贵族，还有元老会成员。
但不管他们的外在形式如何变化，他们的本质其实一直都是一样的。
那便是地主阶级。
而一个封建统治者打压土地垄断集团，其最核心的目的，一定是强化自身的统治，从而保证权力自上而下畅通。
在清楚这一点之后，林登万便很肯定的说道：
“取消人头税与教会税，将这些杂碎全部归纳进一次性土地税内，之后再由帝国国库对教会进行税金返还...”
“这是很大胆的设计，不仅卡死了地方贵族设立其他苛捐杂税的空间，而且还将全国的财税负担合理分摊，减轻了普通公民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你一把掐住了帝国各方的钱袋子，从此之后不管谁要做什么事，都需要真正需要看皇帝的脸色了。”
听到林登万准确的解读之后，这二皇子查理明显眼神都亮了几分，但随后他的目光便再次暗淡了下去。
“大人...也许你才是最适合当帝国皇帝的人选吧。”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正因为如此，我的这些新政其实根本没有落地的可能，我一直以来所做的斗争都是徒劳的...”
“甚至可以说，我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让它过早的出现在了元老会和贵族们的面前。”
说到这里查理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公爵大人，您知道吗？”
“实际上当我的新政刚公布的时候，最先反对我的人是那些中层的富农。”
“农奴与普通的自由农们，不会因为我给他们免了几个银币，就从此感恩戴德。”
“但富农却的确会因为多了几个银币，而完全和各地的贵族元老们联合起来，对我口伐笔诛。”
“大人，普通的自由农与农奴占了帝国人口的绝大部分，但他们却是完全无法表达意见那一部分人。”
“所以，这事注定是一条不受“所有人”欢迎的新政...”
听到查理这么说，林登万突然从中领会到了一点深层的意思，他直接追问道：
“你是说，你之所以选择假死，就是因为已经赌定了，自己的新政不可能成功？”
“但我不明白，即使是这样，你为什么非得放弃皇子的身份，逃到南境这里呢？”
“如果你当时放弃新政，与元老院达成和解的话，在你父亲的庇护下，想要坐上皇帝的位子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当听到林登万所说的这个假设的时候，查理突然便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不，大人，新政是不能放弃与妥协的，即使它暂时没法实行，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就总有能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可如果放弃了的话，那这东西就会彻底被埋在过去的尘埃里。”
听到这里林登万算是明白了，这二皇子查理失败的最主要原因，恰恰是因为他不是一个攻于所谓“帝王心术”的皇子。
他不是一个政治家，因为政治的基础便是学会妥协，以何种方式妥协。
但查理如果不妥协的话，等待他的必定只有死亡一条路，贵族们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继续存在于世上的。
所以，查理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理想，都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便策划了自己的假死。
在谈话的末尾，查理平静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伤感。
“我的祖辈们给帝国留下的隐患太多了，贵族与元老会逐步拿下所有的土地，帝国的绝大部分公民都将沦为农奴。”
“届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一年的劳作，甚至都抵不了自己的税款，最极端的情况下，帝国人自己都可能成为被随意买卖的奴隶....”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的话，那爷爷的大征服战争，最终到底是把谁给征服了呢？”
“我曾以为，我会有机会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特定的事物，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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