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又是大朝会。
这一次,承天殿内的气氛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分立两侧,鸦雀无声。
邢镇川、杜文渊、周严正三人立于殿中,身前檀木案上,堆着尺许高的最终案卷。
皇帝今日的气色似乎好了些,端坐龙椅,目光沉静。
“禀陛下,”邢镇川作为三司代表,手持奏本,声音洪亮,“段氏旧案,经臣等会同详查,现已审结。所有卷宗、证词、物证均已复核无误,案中疑点,一一澄清。”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念下去。
从当年边关遇袭的军报真伪,到乾国质子遇刺的真相;从段书琴私放南山玉出城的细节,到后来所谓“通敌叛国”罪证的伪造;从郑公策如何罗织罪名、勾结党羽,蒙蔽皇帝……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分明。
殿中静得可怕,只有邢镇川的声音回荡。许多老臣垂下头,不忍听。
那些血腥的、肮脏的、被掩埋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如今被赤裸裸地剖开,摊在日光之下。
原来所谓的“铁证”,多是严刑逼供所得。
原来所谓的“叛国”,不过是一封伪造的书信。
原来段延明临刑前,曾仰天长叹:“臣可死,段家可灭,然江山社稷,不可毁于小人之手!”
原来段书琴投江前,托孤于侍女青依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孩子,好好活着,别恨他……”
这个“他”,是谁?
是负心的南山玉?是昏聩的先帝?还是这无常的世道?
无人知晓。
邢镇川念了整整半个时辰。
最后,他合上奏本,跪地叩首:“综上所述,段延明公忠体国,蒙冤受屈,确系遭奸人构陷。段氏满门忠烈,并无通敌叛国之实。恳请陛下明断,昭雪沉冤,慰忠魂于九泉,正公义于天下!”
杜文渊、周严正亦随之跪倒:“恳请陛下明断!”
殿中寂静。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准奏。”
“段氏一案,实属冤屈。着即追复原职,赐还爵位,以国公礼制重新安葬。段氏幸存族人,寻回厚恤。凡涉案构陷之罪臣,已伏诛者追削官爵,未伏诛者……按律严惩。”
“另,”皇帝顿了顿,目光移向殿中某个方向,“段书琴忠贞节烈,追封为‘贞懿夫人’,准入祀忠烈祠。”
“陛下圣明——”
山呼声中,李长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那身明黄龙袍,看着那张苍白消瘦却依然威严的脸。
然后,很轻地,扯了扯嘴角。
散朝后,李长风没有立刻出宫。
他去了趟东宫。
唐玉宣在暖阁里等他。窗子开着,春风带着花香涌进来,案头一盆兰草正抽新叶。
“恭喜。”她看着他,轻声说。
李长风笑笑,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向外面庭院里一树开得正盛的玉兰。
“殿下可知,我娘当年最喜玉兰。”他忽然说。
唐玉宣一怔:“贞懿夫人她……”
“她说玉兰干净,开的时候满树都是花,没叶子抢风光。谢的时候,花瓣一瓣一瓣往下掉,也不赖在枝头惹人嫌。”李长风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进来的花瓣,放在掌心看了看,“像她这个人。”
唐玉宣沉默。
她走到他身侧,并肩站着,也看那树玉兰。
“你今后……有何打算?”她问。
“先把府上那块牌子换了。”李长风将花瓣弹出去,看它飘飘悠悠落进草丛,“护国公府听着气派,但不是我家的门楣。段府才是。”
唐玉宣点点头:“应该的。”
“然后……”李长风转过头,看着她,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然后该吃吃,该喝喝,该娶媳妇娶媳妇。
总不能因为翻了案,就天天苦大仇深吧?那我娘在天上看着,该骂我没出息了。”
唐玉宣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有点红。
她别过脸,低声道:“你娘若知道你如今这样,定是高兴的。”
“高兴不高兴不知道,”李长风伸个懒腰,“但肯定得唠叨,说我整天吊儿郎当,没大没小,在皇太女面前都没个正形……”
“你知道就好。”唐玉宣瞪他一眼,那点伤感气氛瞬间散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多是朝堂琐事。临走时,李长风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殿下。”
“嗯?”
“谢谢。”
唐玉宣摇头:“我没做什么。”
“你做了。”李长风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很多。”
他没再说下去,摆摆手,转身走了。
背影在春日阳光里,拉得很长。
换匾额那日,是个晴天。
段府——原先的护国公府——门前围了不少人。有街坊邻居,有过路百姓,也有闻讯而来的旧日与段家有些渊源的老人。
黑底金字的“护国公府”匾额被小心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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