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都城的冻土渐渐松动，带着冰碴的风里渗进了一丝暖意。百姓药圃的土地被翻过一遍，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像一块等待落笔的画布。淑妃穿着件靛蓝布袄，正和卡伦药师、赤松王子一起查看新播的种子——西域的沙漠参、吐蕃的金顶红景天、瑞国的红景天，在划分整齐的畦垄里各占一方，静静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按瑞国的农谚，‘立春三候，百草萌动’，”淑妃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过覆盖种子的薄土，“这几日地温回升，正好适合发芽。周医官说，要比往年提前半个月播种，试试能不能让药材成熟期也提前。”
卡伦药师拿着个小巧的温度计，插进土里看了看：“地温已经到了五度，符合沙漠参的发芽条件。不过它性子娇，得在畦垄上盖层稻草，白天掀开晒太阳，晚上盖严实，像照顾娃娃似的。”
赤松王子则在金顶红景天的地块旁插了根竹片，上面刻着吐蕃的文字：“这是吐蕃的‘祈苗符’，意思是‘愿根扎沃土，苗破寒冰’。在雪域，播种时插这个，苗长得特别壮。”
狗剩带着几个孩子，提着小水桶跑来，水桶里是融化的雪水，上面还漂着几片碧玉莲的枯叶。“娘娘，俺们来浇水了！”他放下水桶，献宝似的拿出个陶片，“这是俺在河边捡的，苏湄姐姐说用雪水浇种子，芽儿长得又快又齐。”
淑妃笑着接过陶片：“这法子好，雪水软和，比井水养苗。你们慢点浇，别把种子冲出来了。”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用陶片舀水，沿着畦垄边缘慢慢浇，水珠渗进土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种子在地下悄悄呼吸。王寡妇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小耙子，哪里土松了就轻轻压实，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农夫。
“王嫂子如今比俺还懂行，”张大爷扛着锄头走过，看着王寡妇的动作，忍不住夸赞，“昨天俺想在沙漠参旁边种几棵青菜，还被她拦住了，说会抢养分，说得头头是道。”
王寡妇的脸微红，手里的耙子却没停：“都是苏湄姑娘教的《药材相克表》，说有些植物不能种在一起，像沙苁蓉旁边不能种薄荷，会让根茎变细。俺记在心里呢。”
李木匠推着辆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十几个新做的竹制育苗棚，棚顶蒙着半透明的油纸。“淑妃娘娘，这是给金顶红景天准备的，”他放下车，拿起一个育苗棚示范，“晚上盖上能保温，白天拉开透风，比稻草管用。俺还在棚角留了小窗口，能看见里面发芽没。”
淑妃看着育苗棚的精巧设计，忍不住赞叹：“李大哥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巧了。这窗口开得正好，不用掀开就能观察，省了不少事。”
李木匠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得意：“俺琢磨着，等药材长起来，再做些竹架让藤蔓爬，上面搭个遮阳网，夏天能挡挡烈日。西域的药师说沙漠参怕晒，这样正好能派上用场。”
午后，天空飘起了细雨，细密如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百姓们连忙给种子盖上稻草和育苗棚，淑妃则和周医官一起，在交流馆里整理《新苗生长日志》，上面要记录每天的地温、湿度、发芽情况，一页页都画着表格，清晰明了。
“你看这沙漠参的种子，”周医官翻开一页图谱，上面画着种子的横截面，“它的胚根特别发达，只要水分够，三天就能破土。倒是金顶红景天，性子慢，可能要等五天。”
淑妃在日志上写下“第一日，小雨，地温6℃”，忽然想起什么：“西域的耐旱草种子，是不是该和红景天混播了？卡伦药师说这样能减少杂草生长。”
“已经安排了，”周医官点头，“阿依慕让人从太医院取了些腐熟的羊粪，混在土里做底肥，比单纯用草木灰更有劲。”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边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给药圃镀上了一层柔光。淑妃站在田埂上，望着覆盖着稻草和育苗棚的地块，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想起去年第一次播种时的茫然，如今虽然经验多了，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些种子不仅连着百姓的生计，更连着万国交流的希望，容不得半点差错。
“娘娘别担心，”阿依莎递过来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您看这土地多有劲儿，去年的根茬都烂在土里当肥料了，肯定能养好新苗。”
淑妃拢了拢披风，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贫民窟，忽然觉得，这药圃就像一个纽带，把宫殿与市井、瑞国与万国都连在了一起。林羽让她接触草药，或许不只是想让她有事可做，更是想让她明白，真正的安稳，不在深宫的锦衣玉食里，而在这生生不息的土地上，在百姓们踏实的日子里。
接下来的几日，药圃里天天热闹非凡。百姓们轮流来查看种子，孩子们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有没有发芽，连西域的药师和吐蕃的医者都每天守在地块旁，比照顾自家的孩子还上心。
第四天清晨，狗剩第一个尖叫起来：“发芽了！红景天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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