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影:古观夜啼
入秋的深山总裹着化不开的雾,清虚观的灰瓦上积着层薄霜,檐角的铜铃锈得发不出声,唯有后院那棵百年皂荚树还透着点活气——枝桠像干枯的鬼爪抓向天空,深褐色的树干上爬满青苔,风一吹,荚果碰撞的“嗒嗒”声,在空荡的山谷里听着像人在磨牙。
李承道推开观门时,裤脚还沾着山泥,他那张素来苍白的脸,在雾里更显青白,颔下的山羊胡沾着细碎的霜花。他左手拎着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卷泛黄的《道藏》残卷,右手牵着徒弟林婉儿,小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破了边,怀里紧紧抱着个木盒,盒里是师父叮嘱过的“正午皂荚”——荚果饱满,泛着浅绿,闻着有股清苦的药香。
“师父,这观里……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跟在后面的赵阳忍不住开口,他性子毛躁,说话时还在搓手,粗布褂子上沾着几片枯叶。赵阳自小没了爹娘,是李承道从乱葬岗捡回来的,身上总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气,可此刻望着观里落满灰尘的神像,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李承道没回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后院的皂荚树:“这树沾了‘阴脉’,观里前几任道士都走了,咱们能在这儿落脚,已是幸事。”他顿了顿,又从布包里掏出个罗盘,指针在盘里乱转,最后颤巍巍指向皂荚树的方向,“记住,皂荚果只能正午摘,沾了夜露或人气,就是‘阴荚’,碰不得。”
林婉儿轻轻“嗯”了声,她比赵阳早入门三年,性子沉静,总爱抱着《道藏》残卷看。她记得师父说过,自己小时候住在山下村落,五岁那年村里闹“痰邪”,爹娘咳着咳着就没了气,是路过的李承道救了她,还教她认药材——皂荚能通窍涤痰,是治咳的良药,可一旦用错,就会引邪上身。
三人收拾完东厢房,天已经擦黑。赵阳去灶房生火,刚点着柴禾,就听见院外传来“呜呜”的哭声,像女人在哭,又像风吹过树洞的响。他探头往外看,雾里的皂荚树影晃得厉害,枝桠在地上投下的影子,活像个弯腰哭的人。
“谁啊?大晚上的哭什么!”赵阳捡起块石头扔过去,石头砸在树干上,“咚”的一声,哭声突然停了。可没过一会儿,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贴在窗纸上哭,还带着股潮湿的皂荚味。
赵阳心里发毛,刚要喊师父,就见林婉儿端着碗水走进来,脸色比白天更白:“别喊,师父在打坐。”她把碗递给赵阳,“师父说这水加了正午皂荚的粉末,喝了能定惊。”赵阳接过碗,水凉得像冰,喝下去喉咙里却泛着点苦香,那哭声果然弱了些。
可到了后半夜,赵阳突然被咳醒了。他蜷在炕上,喉咙里像堵了团烂棉絮,咳得撕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他想喊人,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角瞥见窗纸上有个黑影,正贴着窗户往屋里看,黑影的手垂在下面,指缝里滴着黏腻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像皂荚果落地的响。
“咳咳……救……救命……”赵阳伸手去抓枕边的油灯,刚碰到灯盏,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林婉儿,她举着盏油灯,灯光映着她的脸,连嘴唇都是白的:“我听见你咳,师父让我来给你送药。”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黄色的药粉,“这是正午皂荚磨的粉,用温水冲了喝。”
赵阳接过药碗,手抖得厉害,药汁洒了些在手上,凉得刺骨。他刚喝了两口,就听见院外传来李承道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婉儿,快把赵阳带出来!别让他碰屋里的东西!”
林婉儿赶紧扶着赵阳往外走,刚踏出房门,就看见李承道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罗盘,指针疯转,而东厢房的窗纸上,那个黑影还贴在上面,正慢慢往下滑,留下一道黏腻的黑印——像皂荚汁干了的颜色。
“师父,那是什么?”林婉儿的声音发颤,紧紧抓着赵阳的胳膊。
李承道盯着黑影,脸色铁青:“是‘阴邪’。”他指了指赵阳的手,赵阳低头一看,刚才洒了药汁的地方,起了片青黑色的疹子,还在慢慢往上爬,“你是不是碰了夜里的皂荚果?”
赵阳这才想起,傍晚收拾院子时,见皂荚树下落了不少熟荚,他觉得扔了可惜,就捡了些放在灶房的窗台上,想着明天给师父炮制药材。他刚要开口,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呼喊:“李道长!救救我们家娃!”
李承道抬头望向山下,雾里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一老一小,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观里跑。而后院的皂荚树,枝桠又晃了起来,“嗒嗒”的荚果落地声,在夜里听着,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地面,还伴着那若有若无的哭声,缠在每个人的耳边,甩都甩不掉。
山下赶来的是村长和他的孙子小石头。老村长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怀里抱着的小石头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呼吸时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痰鸣声,像有团烂棉絮堵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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