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居”内，那场由“浑羊殁忽”和“樱桃毕罗”所引发的、关于盛唐饮食文化的学术研讨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专家们个个精神矍铄，引经据典，那热烈的气氛，几乎要将这间清雅的厅堂，变成国子监的讲经会场。
张承志的那两位博士生，早已停下了手中的玉箸，正襟危坐，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飞速地记录着。这满桌的顶级专家，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一位，此刻却齐聚一堂，为他们免费上了一堂价值连城的“唐代饮食文化精讲”，这等机缘，让他们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当最后一道甜品“冰酪沉雪”被呈上，为这场味蕾的盛宴画上一个清甜的句号时，众人脸上的兴奋之情，依旧未有丝毫减退。
“老张啊，你这两日在这城中，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李敬同教授品着饭后的香茗，终于将话题，从“吃”引回到了“游”上，他这话也立刻吸引了在座所有专家的注意。
张承志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何镜山之前如出一辙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发现？”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何止是发现，我这三日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场真实到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外面的那个世界究竟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虚幻。”
他看着众人那好奇的目光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这三日什么都没干，就带着我的两个学生在这城里瞎逛。”
“我们去了国子监，听那里的‘夫子’给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上启蒙课。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孩子们用‘王者荣耀’和‘微信表情包’去解释《弟子规》，而那位‘夫子’NPC居然真的能引经据典地将这些‘域外戏言’给圆回来。那不是一场课，那是一场跨越了千年的、最有趣的文化碰撞。”
“我们还去了平康里听那里的胡姬唱曲儿。那曲子不是我们现在能听到的任何一首古风歌曲，调子古怪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我那两个学生听得如痴如醉，回来之后还在网上到处查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曲牌，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我甚至还在东市的一家古玩店里花了五十文钱，买了一枚‘打了眼’的会昌开元通宝。那‘掌柜’NPC将这钱币的铸造年代、铜料成分、乃至声音为何发闷都给我讲得是头头是道，其专业程度说实话比我的一些研究生都要强上几分。”
这番话听得在座的专家们都是心驰神往，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张承志所描述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景区”，而是一个真正拥有了自己独立文化生态的“社会”。
“那你……”何镜山教授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他身体微微前倾问出了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去含元殿了？”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都瞬间凝固了。
张承志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学生，那两个年轻人一听到“含元殿”三个字脸上瞬间便浮现出了一种混杂了敬畏与狂热的、近乎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情。
张承志苦笑着点了点头。
“去了。”
“而且我们还‘上朝’了。”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上……上朝？！”
“老张！你没开玩笑吧？！那地方真的能进去？！”
“快说说！快说说！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专家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激动地追问起来。
张承志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我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研究了一辈子贞观之治，可当我真正站在那座大殿上看到‘房谋杜断’，看到‘卫公李靖’，看到……那位‘天可汗’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之前所有的研究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味着那份至今仍让他心悸的震撼。
“而且更荒唐的是，”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们知道吗，我那段‘上朝’的视频被我那个不成器的学生发到网上去了。”
“现在整个互联网都炸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无奈。
“我这两天接了不下三十个电话。有媒体想采访我的，有历史爱好者想跟我探讨‘贞观政要’的。最离谱的是还有好几个剧组的副导演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出演他们下一部历史大剧里的……‘谏臣魏征’。”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整个正厅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酣畅淋漓的大笑。
专家们笑得是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们能想象得到自己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谨治学的老友在接到这种电话时该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这阵笑声也彻底冲散了之前那略显沉重的学术氛围。
笑声渐歇，李敬同教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他看着刘楚，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期待。
“刘园主。”
“明日无论如何。”
“你都得带我们，也去那含元殿‘上’一次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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