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江南暑气蒸腾如沸。药香镇临河而建,青石板路被烈日烤得发烫,蒸腾的热气裹着各家药铺飘出的草木香气,在街巷间弥漫。百草堂的朱漆门扉虚掩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偶尔被穿堂风拂动,叮当作响,却驱不散屋内凝重的气息。
王宁站在药案后,指尖捻着几片晒干的蔷薇花瓣,指腹摩挲着花瓣边缘细密的纹路。他身着月白色长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与掌心布满深浅不一的老茧——那是常年切药、碾药、炮制药材留下的印记,指甲缝里还嵌着淡淡的药渍,洗不净也擦不去。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沉稳,唯有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连日来的疲惫。
“王掌柜,再给我抓一副蔷薇解暑方!”门口闯进一个汗流浃背的村民,衣衫湿透贴在身上,脸色蜡黄,捂着肚子不住蹙眉,“家里婆娘孩子都拉痢疾,胸闷得喘不上气,吃了您上次开的药,总算能缓口气了。”
王宁应声抬头,目光扫过村民的舌苔,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指尖传来的脉象浮而有力。“暑湿未消,还得再清理几日。”他转身取过药斗,竹制药勺在“蔷薇花”的药斗中轻扬,带着清苦气息的花瓣簌簌落入纸包,“加了藿香和佩兰,顺气和胃,记得煎药时加两颗红枣,中和蔷薇的凉性,免得伤了脾胃。”
一旁的张阳药师佝偻着身子,正用铜臼碾着滑石粉。他头发已染霜白,梳得一丝不苟,藏青色的长衫洗得有些发白,胸前别着一个绣着“药”字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陈皮,驱虫又醒神。“这鬼天气,往年暑气哪有这么烈。”他叹了口气,碾药的动作不停,“这几日来抓蔷薇方的,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库房里的蔷薇花怕是撑不了几日。”
王宁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蔷薇花性凉,归胃、肝经,清暑化湿、顺气和胃是其专长,对付这酷暑引发的痢疾、胸闷再合适不过。只是今年疫病来得急,镇上几家药铺的蔷薇花存货都见了底,若是断了药材,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带着气促的喘息。王宁脸色微变,匆匆交代张阳:“张叔,您先招呼客人,我去看看阿娜。”
穿过摆满药罐的回廊,里屋的窗棂半掩着,竹帘低垂,挡住了外头的烈日。张娜斜倚在床头,身上盖着薄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消瘦了不少,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她见王宁进来,勉强扯出一个浅笑,声音细弱如丝:“宁哥,外面……是不是很忙?”
王宁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触及一片微凉。“还好,就是暑气重,村民们多有不适。”他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枕边的药碗,里面是温热的蔷薇药膳,“快把药喝了,今日加了些山药,温脾养胃。”
张娜顺从地喝了药,刚放下碗,突然眉头紧蹙,捂住腹部,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王宁心头一紧,连忙取出帕子替她擦拭,指尖微微颤抖:“又便血了?”
“老毛病了,不打紧。”张娜虚弱地摇头,“这蔷薇花入药,治得了旁人的胸闷痢疾,却治不好我的郁气结胸。宁哥,你别太操劳了。”
王宁沉默不语。妻子的病已经缠绵了三年,胸闷、食少、便血,种种症状都指向“郁气结胸”。他试过无数方剂,以蔷薇花为主药,配伍理气、止血的药材,却始终只能缓解,无法根治。普通蔷薇花性凉,虽能顺气,却不足以化解妻子郁结日久的气机,反而因其寒性,长期服用难免损伤脾胃。
“会有办法的。”王宁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我一定会找到药性更强、更对症的蔷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呼喊:“哥!张嫂!我回来了!”
门帘被掀开,王雪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走了进来。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发梢系着红绳,身上穿着靛蓝色的粗布短衫和长裤,裤脚挽起,露出沾着泥土的脚踝。她脸上带着汗珠,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活力,背上的布包里装着采药锄、药篓和一把折叠小刀,都是她每日上山采药的家当。
“雪儿,今日可有收获?”王宁起身问道。
王雪放下布包,从里面掏出几株带着露水的草药,献宝似的递给王宁:“哥,你看!我在西山坳找到了不少新鲜的藿香和佩兰,正好能配蔷薇方。对了,我还在镇外那座废弃古宅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丛奇怪的蔷薇!”
她擦了擦汗,语气兴奋:“那蔷薇长得可旺了,藤蔓顺着古墙攀得老高,叶子比普通蔷薇更绿,花瓣边缘还带着一圈金边,太阳底下看金灿灿的。我摘了一朵闻了闻,香气比普通蔷薇浓多了,就是不知道药性怎么样。”
王宁心中一动。蔷薇花别名墙蘼,本就喜攀援墙壁生长,这金边蔷薇生长在废弃古宅的阴凉湿润处,环境特殊,或许正是他苦苦寻觅的特殊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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