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晓的越野车已经碾过青石板路，停在乌镇西栅景区未开发的荒废区。推开车门的瞬间，她闻到了记忆里最熟悉的铁锈味——那是父亲实验室通风系统故障时特有的金属灼烧气息。
"游客止步"的警示牌歪斜在芦苇丛中，陈阳用战术匕首挑开缠绕的铁丝网。十米开外的荷塘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枯萎的莲蓬上凝结着霜状晶体，在八月酷暑中冒着丝丝寒气。
"上周环保局接到投诉，说这片水域半夜会发光。"赵大勇调整着无人机镜头，显示屏突然雪花闪烁，"磁场异常，跟三年前贵屿电子垃圾处理厂爆雷前的数据一样。"
王硕的盖格计数器突然尖叫起来，数值在正常值的三百倍区间疯狂跳动。林晓蹲下身，战术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芦苇根部——成堆的电路板残骸像甲壳虫的尸骸般层层叠叠，某个碎裂的芯片上还能辨认出中远集团2018年的产品编号。
陈阳的军靴碾过一截泡胀的数据线，黏稠的电解液沾上鞋底，发出腐蚀的滋滋声。他忽然单膝跪地，指尖拂开浮萍，露出青石板缝隙里卡着的青铜齿轮，齿纹与上周在太湖打捞的商周青铜器如出一辙。
"地下六米有金属回波。"赵大勇的探地雷达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结构类似汉代皇陵的排水系统，但是..."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热成像显示至少二十个活体热源。"
林晓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1987年的实验日志里提到过"活体电容"——用特殊菌种培养的生物电池，但这项研究因为伦理问题从未公开。
石板下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陈阳已经掀开伪装成古井盖的合金闸门，锈蚀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腐臭的冷风裹挟着蓝光涌出洞口，王硕的防护面罩瞬间结满冰霜。
"含氟制冷剂浓度超标七百倍。"他的声音在防毒面具里发闷，"这下面是个非法冷库。"
战术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令人窒息的场景。三十米长的地下甬道两侧堆满压缩机残骸，冷凝管像巨蟒的骨架盘踞在头顶。更深处隐约传来机器轰鸣，某种规律的震动让林晓想起父亲实验室的离心机。
陈阳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前方拐角处，两个穿着防化服的身影正推着平板车经过，车上蒙着防水布的轮廓像是人体。
"货梯在东南角。"赵大勇的微型机器人传回地下结构图，"他们改装了明代粮仓的地窖，主控室在..."
剧烈的爆炸声震落簌簌土块。林晓的耳麦里传来王硕的吼叫："无人机拍到三辆冷藏车往苏州河方向去了！"
陈阳已经冲了出去。林晓紧随其后，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在狂奔中发出嘶鸣。转过第三个弯道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两百平米的溶洞内，七具青铜鼎呈北斗状排列，鼎内沸腾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荧光。鼎身上铸着的饕餮纹，正与他们在三星堆见过的青铜神树纹路完全一致。
"这不是简单的电子垃圾。"林晓的检测仪触到鼎沿就冒起青烟，"他们在用古法冶炼提取稀有金属！"
陈阳的子弹擦着某个工人的防化头盔飞过，击碎了墙上的配电箱。黑暗降临的瞬间，林晓看见鼎身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是某种液态金属正在重组。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拓片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根本不是装饰纹，是青铜合金的分子结构密码！
"小心！"陈阳猛地将她扑倒。一道电弧从他们头顶掠过，击穿了十米外的石柱。某个工人扯开破损的防化服，露出机械义肢的冷光，电子眼里闪烁着深蓝集团的LOGO。
混战中，林晓摸到了主控台的边缘。基因密钥插入生锈的USB接口时，屏幕突然亮起1987年的DOS系统界面。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在开机画面一闪而过，文件夹里躺着数百份标注"活体电容"的实验视频。
"他们在用菌种培养物做生物电路！"林晓的怒吼混在枪声里，"这些青铜鼎是培养皿！"
赵大勇的无人机撞碎了溶洞顶部的通风管，月光与酸雨一同倾泻而下。陈阳趁机跃上中央控制台，军靴踹碎了某个闪着红光的核心部件。所有青铜鼎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鼎内液体开始逆时针旋转，形成七个幽蓝的漩涡。
"离开这里！"林晓拽着陈阳往出口狂奔，"父亲设定了自毁程序！"
他们跃出地窖的瞬间，地下传来沉闷的轰鸣。荷塘里的蓝光骤然熄灭，浮出水面的不是电子垃圾，而是成片的银色菌毯——那是父亲研发的噬金属菌株，正在贪婪地吞噬水中的重金属离子。
三个月后，林晓站在修复好的青铜鼎前。展柜旁的视频正在播放父亲生前的录像："...真正的永续发展，应该像青铜器一样，历经千年仍能与自然对话..."
玻璃倒影里，陈阳的袖口隐约露出包扎的纱布。那天他徒手拆解了即将爆炸的活体电容，右手至今残留着菌种侵蚀的银色纹路。
"苏州河下游的电子垃圾开始自然降解了。"王硕递上最新检测报告，"那些菌种比我们现有的技术快二十倍。"
林晓抚过展柜上父亲的照片。她终于明白，那些被深蓝集团篡改的疯狂实验，原本是父亲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用最古老的青铜，驯服最危险的现代文明之毒。
暮色中的博物馆闭馆音乐响起时，某个展柜后的阴影里，半张烧焦的深蓝集团工牌正在菌丝包裹下缓缓分解。银色的菌丝网络在地板下无声蔓延，像在编织一张守护文明的火种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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