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龛点燃香柱。
香头亮起一点猩红。
他并指划过自己眉心,带出一道血痕。
血珠滚落,正滴在香柱上。
嗤!
青烟腾起,却非直上,而是扭动着,在空中盘绕成一道模糊的门。
李龛口中念诀,字音古老拗口,每个音节吐出,他脸色就苍白一分。
血髅老祖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他与地龙融合的庞然身躯悬在半空,无数惨白眼珠转动,齐齐盯住那扇烟门。
“请仙?”血髅老祖的声音混杂着地脉低鸣,“李家请仙,需以镇仙碑为引,叩请上界真名。你的碑呢?”
李龛不答。最后一句诀毕,他猛地将香柱插入地面。
他双手结印,印式古老,非李家正统。
烟门凝固。
门内一片暗红,仿佛通往某个淤血的沼泽。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香火与陈旧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额贼……”
一个女声从门内传出,带着浓重的、懒洋洋的腔调。
“哪个瓜娃子搅人清梦?”
一只白皙的手探出门框,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
手扶住门边,轻轻一撑。
一个女人迈了出来。
红裙,红绣鞋,腰间系着一条褪了色的红绸带。
头上盖着红盖头,边沿垂着细密的流苏,遮住了脸。
她站在李龛身前,不高,却让整个天地静了一瞬。
“额贼。”
她开口,声音脆生生,带着浓重的陕地腔调。
“这啥地方嘛,脏兮兮的。”
“还有,这啥味儿嘛……”
她嘀咕着,盖头转向血髅老祖的方向,“哦,原来是个修血饲的,还喂了条长虫。”
血髅老祖周身血虫躁动,地龙躯体不安地蠕缩。
那些惨白眼珠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惧意。
“阁下是?”血髅老祖声音沉了下去。
地龙触须缓缓缩回。
红衣女人不搭理,转过头来,盖头微动,似乎在看向李龛。
“娃,你唤额来,就为这烂怂?”
李龛点头。
“请娘娘诛魔。”
“客气撒呢?你叫额一身娘娘,额也不是白当的……更何况,你也付了不小的代价。”
红衣女人摆摆手。
“行咧行咧,来都来了。”
她转身,面向血髅老祖。
“喂,那丑怂。”
血髅老祖周身血虫翻涌。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红衣女人笑了声。
“神圣?额可不是,额就是个管沼泽的。”
她抬手,五指张开。
没有光,没有风。
血髅老祖那庞大的身躯却猛地一沉。
地龙瘤节上裂开无数细缝,灰白浆液喷溅。
血髅老祖血窟窿里红光暴射。
“食祟天圆,万法不侵!”
他深知此刻已无退,便使出全力。
这巨爪挥出,爪上凝聚的不再是血虫,而是地龙本源的黑浊煞气,所过之处,空气嘶嘶作响,留下腐蚀的痕迹。
硕大爪子拍下!
红衣娘娘没动。
爪到她头顶三尺,停住。
再不能进。
“食祟天圆?”红衣娘娘歪歪头,“啧啧,这道行狗来了都摇头……
额在玄变天耍的时候,你祖宗还在玩泥巴呢。”
她手指轻轻一勾。
巨爪崩碎。
血虫如雨落下。
血髅老祖怒吼。
地龙躯体剧烈翻腾,整个兖州大地都在震颤。
恐惧在体内蔓延。
李龛面色平静,只是周身生气显得有些寡淡。
他看向那道红衣背影,轻声叹了口气,收起地上散落的铜钱,缓缓站定。
“红衣出……四海寂,只是这其中代价,有些颇大了。”
李龛说罢,也不再多想,只是静静看着二者的厮杀。
天幕之间,血髅老祖开始燃烧起蕴藏的气血。
更多触须伸出,每一条都生着眼珠,惨白一片,齐齐盯向红衣娘娘。
红衣娘娘盖头扬起一角。
“烦人。”
她伸手一抓。
所有触须齐根断裂。
断口平整,像被利刃划过。
灰白浆液如瀑倾泻,落在地上,蚀出深坑。
血髅老祖身形急退。
他融入地脉,想遁走。
红衣娘娘跺了跺脚。
“出来。”
地面硬化。
深褐色脉胳凝固如铁。
血髅老祖被生生挤出,悬在半空。
他挣扎,血虫聚了又散。
红衣娘娘走过去。
步子不大,却一步就到了他面前。
她掀开盖头一角。
血髅老祖僵住。
他血窟窿里的红光急速闪烁,然后熄灭。
“额看见你了。”红衣娘娘说,“可怜人。”
她伸手,点在他额头。
没有声音。
血髅老祖的身形开始消散。
从脚到头,化作飞灰。
他最后看了李龛一眼。
嘴唇动了动。
没出声。
但李龛看懂了。
他说:“谢了。”
飞灰散尽。
地龙躯体失去控制,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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