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院子，见只有赵大哥在扫雪，李天佑诧异地问：“嫂子这么早就出门儿了？”
像是怕他多想，赵父赶紧解释：“他亲家前儿摔了一下，昨儿捎来信儿，国强他媳妇拾掇拾掇就过去瞅瞅了。”
见他不似说谎，李天佑也没在这问题上深究，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弄明白赵母到底干了啥遭报应的事儿。
赵母并没有带他们去堂屋，而是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跟前停下，屋里断断续续有呜咽声传出来。
李天佑安静等待着下文。
“大丫头没了，二丫头是捡回条命，可脑子糊涂，这辈子怕是得瘫。”赵母背对着他们，语气很是凄苦。
他们当爹娘的自然能细心照料这又瘫又疯的闺女，等他们老了，哥嫂哪会有耐心伺候小姑子，最多也就给点吃食罢了。
可没人照料，就赵夏荷这情况，怕也是活不了几年。
赵父摇头叹气：“我知道你心里堵得慌，可也不能坑了别家的姑娘不是？”
闻言，戴荣大吃一惊，手下意识就往腰间摸去，难不成这一起案子是赵家人效仿的？
赵母提高声音：“我不这么干，咱们大丫二丫的冤屈，啥时候才能出头啊！”她转过身，指着李天佑俩人，对着赵父说：“你瞅瞅，这不一出事儿，他们立马就颠儿过来了嘛！”
听到这里，李天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想引凶手再度犯案，逼得公安不得不重视起这案子来。
他既不理解也不赞同这做法，按住蠢蠢欲动的戴荣：“你在卢庄到底干了啥？凶手这次犯案，跟你做的事有没有牵连？”
赵母神色激动地说：“那畜生不就爱祸害那些快出门子的姑娘吗？我把卢庄有俊姑娘快嫁人这信儿传出去，我就不信他憋了两年，还能按捺得住！”
连着四年出了四起案子，老百姓也都能摸出这凶手的喜好，打那以后，谁家姑娘说亲出嫁都是藏着掖着的，偏巧这三年，天灾不断，婚事也没法大操大办，乡下好多人家，只用一袋子粮食就定下了嫁娶。
也正因如此，这几年倒是安生了，可她俩闺女的仇怎么办！
戴荣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身为公安，也不好过度指责受害者家属，只能在心里大骂这人不是东西。
看出两人的不高兴，赵父赶紧上前捂着她的嘴巴，苦笑着：“公安同志，我媳妇这几年照顾二丫头，熬得身心都乏透了，脑子有时候就钻了牛角尖，这事儿我也劝过她，可没承想她背地里还是干了，往后我指定看紧她，您二位多担待担待。”
不等俩人表态，他又朝还愣着的儿子喊道：“国强，你妈又犯糊涂了，快把她拉回屋去，别搅扰了公安同志！”
赵国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把丢开扫帚，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学着他爹的样子，把他娘的嘴给捂住，连拉带拽地把人拖回了屋。
在此期间，赵母还好几次咕噜出些不堪入耳的话来。
赵父急得跳脚，先前他敢给公安甩脸子，是仗着自家占理，可眼下媳妇弄出这场荒唐事，别说公安会不会惩治，要是传出去了，单是村里人的非议，就够他们抬不起头。
于是，他想了个赔罪的方法：“公安同志，您二位这回来，不就是想见见二丫头嘛，咱这就进屋？”
见李天佑点头，他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推开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屋里很空，什么桌椅柜子都没有，就一铺孤零零的炕，炕上躺着的人许是被开门的动静惊吓到了，又开始抱头尖叫起来。
赵父忙上前安抚闺女，等到她重新安定下来后，才招呼俩人过来。
走近了，李天佑也看不清赵夏荷的模样，整个人被棉被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来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放缓语气，试图跟对方沟通：“你别怕，咱是公安上的，就想问问你，那会儿害了你姐姐的人，你还记得嘛？”
赵夏荷不安地往墙边缩了缩身子，任他如何劝说，始终也没个回答。
李天佑没想到对方的情况竟这么糟糕，连句整话都没法说，他犹豫了下，转向赵父商量：“我们按目击者说的，画了张嫌疑人的画像，原想让赵同志认认，可她眼下这情况，怕是不成。我们把画像留在这儿，您瞅着她啥时候情绪稳当些，就拿给她瞧瞧，问问她的意思，成不？”
赵父当然立马应下，他对凶手也是恨之入骨，接过来看了看，控制不住地攥起了拳头。
此行虽不顺利，但案子不能不破，李天佑正琢磨着换个方向下手，便提出了告辞。
“公安同志，我送您二位几步！”赵父随手将画像放在了炕上，跟出来送客。
就在三人即将走到院门口时，就听见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尖叫。
“是二丫头！”
李天佑转身拔腿就往屋里跑，赵父和戴荣连忙跟上。
等他们再度进到屋里时，发现赵夏荷又缩回了被窝里，而画像则摔在了地上。
赵父走过去，弯腰将它捡起来，连连道歉：“是我大意了，我这就拿屋去，再不搁这儿了！”
李天佑点点头，刚想出门就听赵夏荷咯咯笑了两声，闷闷地说：“他眼睛是白的...白的...”
见自家组长似乎真把这话听进去了，戴荣顿了几秒才委婉地劝道：“李组，哪有人眼珠子全白的啊？真要那样，当初这凶犯早让人给逮着了！”
李天佑没答话，只从裤兜里掏出了笔和橡皮，把嫌疑人改成了下斜眼。
杀人时，凶手较少出现瞪眼，眼部肌肉更倾向于收缩锁定而非扩张。
就像戴荣说的，没有人的眼珠子会是全白的，结合当时的情况，赵夏荷看到的“白眼”，更可能是受伤后产生的冲击性视觉，也就是迷迷糊糊中瞥见旁边正忙活的凶手。
各款细长眼，发狠时眼白暴露的位置各有不同，只有下斜眼，恰好显现在眼尾，更符合以上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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