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治不过来，又怕传染，就把痨病人都关起来任其自生自灭。"
"小人媳妇跟了我从没享过福，她是个好女人啊！"
"我穷得叮当响，她不嫌弃，给我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可我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连她想吃七宝斋的桃酥饼都买不起。"
"结果好人没好报，她不知怎的就染了痨病。"
"衙门要关人，我舍不得！"
"正好我识字，翻遍古书找到一个方子，说砒霜能治痨病。"
"我偷偷买了砒霜，可最后还是没救回她……"
"她临死前还想吃桃酥饼，我要去买，她最后一句话是：'买碎的吧，碎的烤得火大才香，碎的才好吃！'"
说到这里吴老六已泣不成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她到死……到死都想给我省几个银元啊！"
李正峰看他不像演戏，打听来的消息也证实他们夫妻感情确实深厚。
但用砒霜治痨病？
这事他闻所未闻。
于是他将信将疑地问："你不会是用砒霜毒死了你媳妇吧？"
吴老六震惊地瞪大眼睛："大人！您、您怎能这么说？"
"小人和媳妇情深似海！我敢对天发誓，要是她能活过来，我情愿折寿十年换她一年阳寿！"
李正峰背着手在院里踱步，实在找不出破绽，便指着吴老六道：
"你先随我去驻点走一遭……"
话音未落，吴老六直接瘫软在地。
李正峰没好气地翻了个眼皮，心里明白这对寻常百姓来说确实够吓人的。
他随手拽住个经过的小伙子，让他赶紧去驻点把吴莹莹请来。
他现在最迫切想弄明白的就是阴虚虫毒到底什么来头！
没过多久，吴莹莹就活蹦乱跳地跑来了。
她刚跨进门就小鼻子一皱，嘀咕道："咦，有股怪怪的气味。"
李正峰解释道："昨日那娃娃吃的糖人就是在这家买的。"
吴莹莹顿时明白过来，她像只灵巧的松鼠在屋内转悠了一圈，最后指向墙角的储水缸：
"是这儿！这水里带着阴虚虫毒的气味！"
"嗯……不止阴虚虫，好像还掺了别的毒，不过已经非常微弱了，应该是残留的，我实在辨别不出来了。"
李正峰脑筋飞快转动，刹那间就把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制作糖人用的糖浆都是用红糖、冰糖加水熬制的。
糖人里的毒素并非来自糖浆或糖块，而是来自水源！
吴老六老老实实坦白："官爷，冬天的糖人便宜是有缘由的。"
"因为冬天的糖人糖分少得可怜，多半都是用水冻出来的冰疙瘩。"
"小人是小本经营，熬制少量糖浆混在凉白开里，再用模具压成糖人模样。"
"这活儿都得趁着夜里干，因为夜间天寒地冻，糖水很快就能凝结成糖人。"
李正峰追问："水是从哪里取的？"
吴老六连忙回答："飞槐巷口有口古井，这附近的街坊四邻都是去那儿打水饮用。"
李正峰一听就察觉异常，立刻让他带路前去查看水井。
飞槐巷离林家不远，穿过两条街就能望见一株巨大的槐树。
这槐树粗壮得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据传还是从天而降的灵树呢。
原本巷口空无一物，可某年夏日突然来了场雷暴，狂风呼啸。
次日清晨，邻里们出门一瞧，嗬，巷口居然凭空冒出棵大腿粗细的槐树！
众人觉得神奇，便将树种留下，没想到它真能成活，而且生长得格外茂盛。
老话常说槐树引鬼，像这般巨大的槐树更是容易招来阴邪之物。
可对附近居民来说这反倒是件好事。
一来，有鬼出没的地方蛇虫鼠蚁就少。
要知道这年头老鼠害虫祸害人比鬼厉害多了，寻常人家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闹鼠灾。
二来，槐树把鬼都吸引过来，那些鬼魂藏在槐树叶丛中，不会闯进百姓家中作祟。
吴老六也知晓槐树周边有鬼的传闻，不过他说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被鬼所害，所以街坊们都不以为意。
但他又说这些鬼其实不是槐树招来的，而是被水井吸引过来的：
"我们这口井可不简单，它是有文运的！"
"有文运？"
李正峰好奇地追问。
"没错，"
吴老六自豪地说，
"游老爷是文曲星转世，高中了举人老爷。"
"他是位大善人，晓得我们这些穷苦人一辈子没沾过书香，所以每次练完字，都会把涮笔水倒入井中。"
"文曲星老爷的涮笔水可是带着文运的，娃娃们喝了就能沾点才气，读书会更灵光。"
"那些鬼也想争抢文运，有时候我们还得在树下放爆竹驱鬼，这井里的文运可得留给娃娃们。"
李正峰走到树下，立刻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阴湿刺骨。
他仰头望向枝桠，隐约可见有些树枝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黑雾。
这确实是小鬼，不过既然它们未曾害人，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是抽出腰间雷霆刀，手腕轻抖，刀光如电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刀身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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