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的琴音7如无形的丝线，顺着麴云凰的耳郭往脑子里钻。
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眼前突然闪过血色——是十二岁那年，父亲被押上囚车时，母亲撞柱前溅在她脸上的血珠。
"阿凰，跑。"母亲染血的手最后抚过她的发顶，这是她最后听见的人声。
"不！"麴云凰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
灵犀幻音诀的内力顺着脉络翻涌，她强行将那些撕裂心肺的画面往丹田压。
可琴音像活物般钻进她的经脉，每一个音符都在扒拉她藏在最深处的伤疤：破庙的冷风、雪地里啃的冻馍、深夜躲在草垛后练剑时被树枝划破的手背......
"云凰？"牛俊逸的声音突然发飘，像隔着层毛毡。
她猛地转头，就见他站在五步外的阴影里，月光从洞顶裂缝漏下，正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他的额角沁着汗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胸前的玉佩——那是她送他的，用两人初遇时捡的碎玉雕的并蒂莲。
"俊逸？"她伸手去碰他的肩，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他浑身的冷意惊得缩回。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针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对...不起。"他的唇瓣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撞进她耳朵，"我不该隐瞒...不该让你..."
琴音在此时陡然拔高，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铮"地扎进两人之间。
麴云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灵犀幻音诀的内力突然反噬，她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刻满符文的洞壁上。
"啪。"
琴音戛然而止。
洞中央浮起一团幽蓝的光雾，逐渐凝成人形——是玄清道长。
他的道袍随风轻摆，可那风分明只在光雾里流动。
他的眼睛像两潭古井，看过来时，麴云凰突然觉得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被看了个通透。
"此琴音乃灵犀幻音诀的试炼之音。"玄清道长的声音像晨钟，震得洞壁的符文微微发亮，"它勾的是执念，试的是心魔。
扛不过的，便永远困在回忆里。"
麴云凰猛地攥紧腰间的软剑。
她想起昨日在破庙，牛俊逸替她挡下刺客那刀时，左腹的旧伤渗血——他说那是三年前打猎时摔的，可现在想来，刀伤的形状根本不像兽爪。
"云凰。"牛俊逸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凉得像冰，"我是..."
"我信你。"她反手扣住他的虎口，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从你替我挡下第一支暗箭时，就信了。"
牛俊逸的睫毛剧烈颤动，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裂开——是藏了太久的枷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阴云散了些："我出身隐世宗族'玄霄'，族中绝学与灵犀幻音诀同源。
三年前我违背族规，救了个被他们视为'祸水'的姑娘......"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旧茧，那是练剑磨出来的，"那姑娘，就是你。"
麴云凰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七岁那年生了场怪病，高烧不退时总梦见穿玄色锦袍的少年，往她嘴里塞蜜饯："别怕，我偷偷给你带了甜的。"
"原来...是你。"她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
玄清道长的虚影点了点头："既是旧缘，便共渡此劫。"
话音未落，洞壁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无数金色的文字从符文中飘出，在两人头顶交织成光幕——正是灵犀幻音诀的完整心法。
麴云凰仰头望去，看见"破妄"二字在最上方，下面的注解写着："音可惑人，亦可破障，心无挂碍者，方得真章。"
她正欲细看，洞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石头封得严实，他们肯定在里面！"
"快传信给少主，就说牛公子和那女娃落进断崖洞了！"
牛俊逸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拽着麴云凰躲到符文最密集的岩壁后，压低声音："是楚凌风的暗卫。
他上个月截了玄霄的密信，知道我还活着......"
"洞口被巨石封了，他们进不来。"麴云凰摸着洞壁的裂缝，突然触到一片潮湿——是暗河的水声，从洞底传来的。
"有条暗河。"她指了指脚边的石缝，能看见一线浑浊的水流，"跳下去，或许能冲出去。"
牛俊逸握紧她的手："水流太急，可能会......"
"总比落在楚凌风手里强。"麴云凰抽出软剑割断腰间的丝绦，系在两人手腕上，"我护着你。"
暗河的寒气裹着腥气扑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纵身跃下。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所有声响。
麴云凰被冲得撞在岩壁上，丝绦"啪"地断裂。
她在浑浊的水流里睁不开眼，只能本能地划动双臂。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擦过她的小腿，血腥味在水里散开。
她拼尽全力往上够，却只触到一片空茫的黑暗——
牛俊逸的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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