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你是被丢掉的名字堆成的尸……
曾瑶的声音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割开这死寂的夜。
她话音落下，那团灰雾凝成的人影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锤击中脊骨。
可它没有怒，没有惧，只是缓缓转过头，空洞的双眼“看”向她——如果那两口枯井也能称之为“看”的话。
然后，它笑了。
不是嘴角上扬的那种笑，而是整张脸的皮肉像被线牵着，硬生生撕开一道弧度，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具早已腐烂的提线木偶。
“有情之念……最补。”它的声音依旧重叠、沙哑，像是无数个喉咙在同时低语。
话音未落，它猛然张口——不是嘴，是整个面部裂开一道深渊般的缝隙，像一张贪婪的胃囊。
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爆发，曾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震，胸口那簇劫火竟被生生抽离一缕，化作赤红丝线，顺着地缝被拽入灰雾之中！
她脸色瞬间灰败，像一张被风干的纸。
“瑶！”我扑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的体温在急速流失，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手指颤抖地探她脉搏，那跳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可她还在笑。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盯着那团灰雾。
它变得更凝实了，轮廓清晰，连衣角褶皱都与我如出一辙。
它甚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确认这具“身体”的真实。
“你吃名字？”我低声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我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行啊——”我抬起头，直视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那老子今天就请你吃顿大的。”
曾瑶虚弱地抬头，嘴唇动了动：“别……别靠近它……它不是你能理解的东西……它是‘被遗忘者’的残响，是千万个被抹去之名的怨念聚合体……它靠吞噬‘被深情记住的个体’续命……你越被记住，它越强……”
我低头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指尖沾了血，混着她的汗，黏在皮肤上。
“我不靠近它。”我说，“我让它靠近我。”
她瞳孔微缩，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已无力阻止。
我站起身，从腰间抽出匕首。
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我没有犹豫，反手一刀，在胸口划下一道深痕——十字交叉，皮开肉绽。
血立刻涌出，顺着胸膛流下，滴在残破的阵纹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冰水。
我不止划了一道。
第二道，第三道，横竖交错，像是在自己身上刻下一座祭坛。
痛？
当然痛。
可这点痛，比起她为我挡箭时穿胸而过的毒矢，比起她写那三字时指甲崩裂的痉挛，算个屁。
我任由血流淌，不包扎，不凝气止血。
我要让执念外溢，让情绪失控，让记忆翻涌——因为我知道，它吃的不是名字，是“名字背后的情感”。
它要的是“被记住的痛”，那老子就让它尝尝，什么叫“忘不掉的恨”。
我盘膝坐下，就在那残阵中央，血从伤口不断渗出，却未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一团黑雾，缭绕不散，像极了曾瑶心口那簇劫火的反面——那是执念的具象，是恨意的结晶。
我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她。
她第一次睁眼叫我“主人”时的颤抖，声音细若蚊呐，可那双眼里却有光，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木。
她为我挡箭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扑上来，箭头穿透肩胛，血喷在我脸上，她却笑着说：“主人……别慌。”
她写“他不是你”时，指甲在泥土上划出三道血痕，指节发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只为告诉我一个真相。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把钝刀在心口反复割刮。
血流得更多了，黑雾也越来越浓，像一团活物，在我头顶盘旋，嘶吼，咆哮。
我忽然睁开眼，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来啊！”我嘶吼，声音震得地缝都在颤抖，“老子这一身执念，够你吃几顿？！你不是爱吃名字吗？那你现在——给我过来吃个够！！”
黑雾翻腾，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共鸣。
残阵的纹路重新亮起，却是逆向燃烧，由红转黑，由黑转灰。
那灰雾人影果然动了。
它缓缓抬起脚，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每一步，地面都裂开一道细纹，像是不堪重负的骨骼。
它张开嘴，那道深渊再次裂开，贪婪地对着我，对着那团黑雾，像是饥饿了千年的饕餮，终于闻到了血食的气息。
它离我越来越近。
三丈……两丈……一丈……
我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扑在脸上，像是从坟墓深处吹来的风。
就在这时，我缓缓抬起手，按在太阳穴上。
视野开始模糊，心跳加速，耳鸣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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