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上海环球金融中心62层共享办公间，中央空调的温控系统似乎陷入错乱，出风口喷出的热风让室内温度逼近28℃。陈默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手指在二手戴尔主机的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的代码因散热不足而闪烁不定。林薇站在一旁，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紧蹙的眉头：“刚查了缴费记录，共享办公的空调费是独立计费，每月3000块，相当于租金的10%。”她的语气里带着初创企业特有的成本敏感。
陈默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掠过办公间内其他租户——斜对角的创业团队正在激烈讨论BP，左侧工位的年轻人对着屏幕大喊“加仓新能源”。他转回头，看着自己桌上的二手主机，外壳上还贴着前主人撕下的“硬盘已格式化”标签：“先忍两个月，等首支产品备案通过，我们就能申请私募基金管理人牌照，到时候换带独立温控的办公室。”他的声音里带着自我暗示的坚定。
玻璃门滑开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人抱着机箱走进来，连帽衫拉链拉到下巴，只露出半张脸。陈默注意到他胸前工牌的挂绳磨损严重，“阿尔法猎手-李明”的字样有些褪色。李明抬头，目光落在陈默的电脑屏幕上：“通达信极速版？”他的语气里带着惊讶，“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个了。”
陈默起身握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老茧——那是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痕迹：“小团队，预算有限。”
李明放下机箱，从背包里取出散热架：“试试这个，我自己3D打印的。”他的动作熟练，仿佛对这种初创环境司空见惯，“MT4框架更稳定，我们刚用遗传算法优化了滑点模型。”笔记本电脑打开，A股tick数据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滚动，毫秒级的成交记录闪烁着绿光。
林薇递上名片，烫金字体在共享办公的日光灯下显得单薄：“我们主打基本面量化，苦于没有开源工具接入Level-2数据。”
“巧了。”李明从硬盘里拖出一个压缩包，文件大小显示1.2GB，“这个Python框架用C++重写了底层接口，能直接对接同花顺深度数据，带情绪因子预处理模块。”他抬头看向陈默，“不过有个条件——如果策略跑出来了，记得给我们分享点实战经验。”
陈默注意到李明的桌面背景是纳斯达克100指数走势图，右下角用白色字体标注“八年一万倍”，字体边缘带着锯齿，显然是用画图工具简单添加的。这个细节让他想起论坛里那些宣称“悟道”的量化爱好者，语气中多了几分警惕：“先让我们测试两周？”
“随便测。”李明打开一罐可乐，气泡声在安静的办公间格外清晰，“我们也是从小团队过来的，知道卡脖子的滋味。”
下午，陈默将框架嵌入策略系统，当“资金水温指标”与MT4数据同步的瞬间，屏幕上的红绿区块开始动态调整，如同呼吸般起伏。李明探过头，身上带着程序员特有的咖啡渍味道：“看这里，成交量加权平均价格曲线，叠加我们的滑点预测模型，能提前500毫秒识别主力拆单。”
时针指向23点，东方明珠的灯光陆续熄灭，只剩下顶部的红色警示灯仍在闪烁。林薇端来两杯冷掉的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便签纸上，晕开小片阴影：“备案材料里的策略说明，需要把‘动态阈值算法’改成‘趋势跟随策略’，否则协会可能认为涉及高频。”
陈默刚要开口，林薇的手机突然震动，交易所的通知短信跳出：“您名下账户（尾号2178）今日发生217笔交易，触发异常交易监控，请于11月10日前提交书面说明。”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有二手空调的嗡鸣声愈发刺耳。
李明凑近屏幕，MT4日志里的高频交易记录如红色警报：“189次自动执行，都是30分钟线的突破信号？”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成交量过滤因子的参数界面，“这里的阈值设成100手太低了，A股散户单笔中位数才2手，相当于把噪音当信号了。”
陈默揉着太阳穴，感觉神经在突突跳动。2019年爆仓的记忆突然闪现——当时也是过度依赖高频信号，导致仓位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将交易频率阈值从30分钟线调整至日线级别，点击保存时，系统提示“操作将减少87%的交易机会”。
李明收拾机箱，连帽衫拉链终于拉开，露出左耳后硬币大小的疤痕：“周五的量化沙龙，来吗？CTA策略现在流行用强化学习，说不定能给你们的基本面因子找点灵感。”他留下的便签上，“Alpha Hunter”的logo印得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盖上去的。
林薇离开后，陈默独自坐在办公间，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斜切进来，在MT4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翻开工作日志，钢笔尖在“硬件可以简陋，策略必须锋利”的字迹上停留，想起李明的“八年一万倍”背景——那或许是每个量化从业者的梦想，又或是陷阱。
加密硬盘的指示灯突然闪烁，提醒他该备份数据了。他插入硬盘，看到“StartUp_362”的文件目录，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曾经拒绝的300万年薪，现在要为3000块的空调费斤斤计较。但当他调出用户后台，看到新增的2000条“期待白皮书”留言时，手指又重新充满力量。
凌晨2点，陈默终于完成参数调整，交易频率曲线从密集的点状变为稀疏的日线柱。他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目光扫过共享办公间的玻璃幕墙——远处的证券交易所大楼漆黑一片，只有顶部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字样在夜色中发出冷光。
他知道，明天要面对的不仅是监管问询，还有李明留下的Python框架是否藏有后门，以及量化沙龙里可能的技术博弈。但此刻，他更清楚：在陆家嘴这个充满诱惑与陷阱的地方，一台二手电脑可以是起点，但一颗动摇的心，才是最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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