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贝壳做的东西美,保存自是要十分讲究。潮湿了会霉变、干燥了会开裂。被晒着了会失去珠光光泽。油烟、灰尘沾不得,磕碰不得、压不得。且清洁时只能用干软布轻擦或是用软毛刷清扫。难怪自古以来便是达官显贵所用的奢靡之物。”
余梦非在一旁也附和道。
林岁安轻轻点头,她看过不少关于金银玉器首饰的书,对螺钿也算了解。
“所以前朝达官显贵盛行的螺钿,才被我朝开国皇帝斥责为劳民伤财的奢靡之物。”
“祖帝曾大骂前朝皇帝:“重奢靡而轻民生。”还指着一椅子说:“椅子,只黑漆便可用,何必螺钿。”遂将皇宫中的螺钿漆器皆被付之一炬。”许或博览群书,对着些趣闻小事也是信手拈来。
恒国少见螺钿,便也是此原因。
但林岁安只想用少许做首饰,如眼前这般的花冠,或是镶嵌在发饰上。
并不如螺钿工艺,在家用器具上做大面积精美的雕刻镶嵌。
“若我用少许贝壳来做首饰上的点缀,算起来,还不如金银玉石做的首饰奢靡,不算违背我朝的勤俭之风吧?”林岁安转头看许或,笑着问他。
他是朝中官员,天子近臣,这些自该问他。
“自是不算。小小贝壳,贵重不及金银玉石和珍珠。按照这头冠的贝壳用量,这一件首饰连一只螺钿工艺的小首饰盒子所用的贝壳都比不上,比之金银玉石珍珠等所打造的首饰,确实不算奢靡。”许或也点点头。
几人在铺子里耽搁半晌,再出门去时,却见不知何时天色又暗了下来。
且,隐隐有风起。
这样的天色,好像又要下雪了。
林岁安转头看向许或,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
许或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昨夜福州部分地区已经历了雪灾,今日上午眼瞧着要天晴,若是天晴,林岁安放在心中的忧虑便算去了。
哪知这会儿瞧着天气又要不好。
“你们先逛着,若是下雪,便早些回府。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行一步,天黑前便会归家。”
许或看了眼不远处矗立着的福州知府衙门,沉声与林岁安道。
林岁安点点头,也不问他要去做什么,只与余梦非道:“阿姐可知哪里有这些贝壳卖,我想去瞧瞧。”
“西市便有,离着也不远,我带你去。”
说罢,余梦非与许或点头示意,便上了马车与林岁安往西市去。
林岁安在西市瞧见了不同种类的贝壳。她定下了不少,等到要回京都时,再一同带回去。
只是没打听到哪里有贝雕师可请,瞧着天色愈发黑沉,二人便回了府中。
她们回去不久,便听大门被叩响,有衙门里的人来传话,说知府大人召罗通判商议公事。
罗子清还没睡醒,余梦非带着丫鬟忙去将他唤醒,待他洗漱好,又匆匆去了府衙。
半晌,许或回了府中。
林岁安径直找到他。
二人站在东厢廊下,看着已经开始簌簌落下的雪花。
“你可是去府衙了?”林岁安问。
见四下只有兜儿与阿蛮,没有旁人,许或握住她的手。
“娘子聪慧。”他轻声道。
林岁安一把将他甩开,“你做什么,这是在梦姐姐家。再说,还没成婚呢,不准瞎喊。”
“知晓了,成婚后再喊。”许或笑着道。
不等林岁安恼他,便又继续道。
“我去寻了福州知府,虽地方上的事不归我管,但有些善意的提醒,还是与廖知府说了个明白。你放心,廖知府在福州任职五年有余,他若想明年到任时能顺利往上走一走,此事他定然会慎重处理。咱们已经尽人事,其余的,只看天命。”
天灾面前,不是他一个人、一句话便能叫万千百姓幸免于难。
但若能提前预防,即便是房屋倒塌,百姓受冻,但人至少能活着。
人活着,才有希望,才万事皆有可能。
“谢谢你。”林岁安深吸口气,低声道。
许或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你我即将成为夫妻,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你何时才能将我放在心间?且明白我不是帮你,而是你的事本身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亦是你的事。为自己做事,何须言谢?”
林岁安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怔愣了片刻。
她嘴唇动了动,想问的问题终是没有问出口,只轻声道。
“我......知晓了。”
二人站在廊下,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
她又想起梦里余梦非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下,浑身是血的模样来。
她挣开许或的手,围着连廊将整个院子都转了一圈儿。
她细细看着,这里,不是她梦里的地方。
“不是这里。”她轻声呢喃。
许或一直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细细打量这宅子的一砖一瓦。
“这宅子瞧着才修缮不久,屋檐结实,瓦与瓦当都是新换的,想来不是极大的风雪,都难以将这宅子压塌。且你阿姐还时常派人清扫屋顶积雪,这里很安全。”许或道。
林岁安点点头,冒着风雪便往府外走去。
“去将你姑娘的披风拿来,再寻主家拿把油纸伞。”许或吩咐阿蛮与兜儿,便与林岁安一起出了门。
她细细看过沿途的街道,屋檐、房舍。
“都不是。”她呢喃道。
“岁安,你在找什么?”许或将油纸伞举在她头顶,遮住漫天的风雪。
身旁偶有路人瑟缩着身子经过,嘴里骂着老天爷。
“福州几十年未见过这样的风雪,真是冷死个人。”
她身上穿着披风,带着兜帽,洁白的披风偶尔扫过地面、台阶,沾上些许污泥。
林岁安转身扯住许或的袖子,“你见过一个很宽大,但有些老旧,屋檐上有些斑驳的红底黑纹的彩画,瓦当上雕着云雀......”
说到此处,她猝然停了下来。
余梦非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下的那一幕她梦见过好几回,那些细节,已经格外清晰,清晰到她能记得屋檐上斑驳脱落的画,能瞧见砸落在地上的瓦当上雕着的云雀。
云雀是高洁自由的象征。
它的声音嘹亮直上云霄,别名又叫‘告天子’或是‘叫天子’。象征着名扬天下、青云直上,常用于官员或是富贵人家的建筑之上。
而余梦非所住的宅子没有。
在大雪天,梦姐姐仍旧要去的地方......
那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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